斐尔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将一切担忧都强压下去，不露分毫。

格兰德默默地看着斐尔列，看他明明担心得不得了还要强行冷静，看他暗自分析试图找出破局的方法，看他独自扛起大梁，独当一面。

记忆中那个软软萌萌的奶团子形象逐渐被眼前挺拔俊美的少年所取代，这时候，格兰德再不能把斐尔列当成小孩子了，在他缺席的时间里，斐尔列已经成长到接近领袖的地步，足够强大坚定，不再需要他的保护。

年幼的狮子会被误认成幼猫，但狮子终究是狮子，即便初初长成，缺乏经验，也是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天生的领袖。

沉重的心事压得斐尔列完全没有说话的欲望，他沉默地采摘蘑菇和果实，眼睫垂落，原本清透明亮的湖面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突然，眼前闪过一抹鲜亮的玫红，微凉的柔软触碰到嘴唇，在挤压下一丝酸甜的果汁窜进口腔，清新可口。

斐尔列下意识张嘴，将整颗果子都卷进口腔。

“我猜你会喜欢这个味道的。”格兰德清澈温和的嗓音响起。

“唔……”充沛的汁水溢满了整个口腔，酸甜清新的味道传递到大脑皮层，自发地産生愉悦感。

“这个是什麽？”斐尔列问道，他从没尝过这种果实，类似果冻的口感，却像油脂一般在口腔的温度下慢慢融化，但又十分清爽，没有一丝油腻，不用咀嚼也可以轻松享受酸甜的果汁。

“女巫之心，很多年前就灭绝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

“……”

斐尔列无形中仿佛中了一支名为年龄的箭，知道格兰德比他大千把岁，经历阅历远比他丰富得多，但真的直面这种差距的时候心情还是很複杂。

他只能无声地在心底安慰自己。

【没事，反正我们都是长生种。】

【再过个几千几万年，这一千多岁的差距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斐尔列一路搜寻认识的食材，格兰德就一路跟着他，采摘那些因为斐尔列不认识而没有贸然下手的果实，然后投喂斐尔列。

几次三番后，斐尔列终于忍不住了，被果汁浸润得一片水亮的嘴唇轻啓，含混不清道：“你不给他们留点吗？”

格兰德采的果实都投喂给他了，一颗也没留下。

“不用，他们不能吃这个。”格兰德解释道。

“咕咚。”

斐尔列把口中的果肉吞下才开口。

“那你也吃啊，别只喂我啊。”

“好。”

格兰德眉眼微弯，听话地自己也吃了一颗，玫红色的果汁从唇缝溢出些许，为淡色的唇瓣染上一抹豔色。

格兰德凭一己之力，将原本紧张的气氛扭转成野炊踏青的轻盈愉悦，就好像他们本来就是来一处生态公园游玩的，而不是身处危机四伏的未知领域，面临可能丧命的危险。

食材收集得差不多了，两人决定返回。返程路上，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周围寂静得只有他们踩踏落叶发出的微弱声响。

“绿洲”内的光线逐渐黯淡，如同夜幕降临一般，与此同时，那些高大的树木散发出星星点点的荧光，美丽浪漫又诡异危险。

“格兰德……”斐尔列突然开口。

“你觉得古拉会是一个素食主义者吗。”

身旁的格兰德没有答话。

斐尔列奇怪地扭头看去，一瞬间，瞳孔骤缩。

橘红色的耳鳍在荧光下熠熠闪光，与眼角的细密鳞片交相辉映，折射出绚丽的火彩，在苍青色的眼瞳中隐约形成燃烧的火焰。

格兰德擡手抚了抚眼角，露出一抹苦笑，“我觉得，应该不会。”

………………

艾比尔在捡拾木柴的过程中，无数次感慨“幸好有乔纳亚啊。”

夸得乔纳亚双颊绯红，不好意思地低头，更加卖力地干活。

娇小的矮人少女在这种任务中表现远超两个高大的青年男子，她抱起比自己还要高的干枯树干然后放到空地上，三下五除二就将其劈成细细的柴火，随后利索地扎成一捆。

艾比尔和弥克兹两个人的劳动成果加起来都比不上乔纳亚的一半。

正干着活的艾比尔突然停下，手臂上传来一阵难耐的瘙痒感，他禁不住伸手去挠。

一旁注意到艾比尔异常举动的弥克兹向他投来目光，上下扫视几番，语气冰冷道：“你干嘛？突然发病？”

听到这话的艾比尔若无其事地停下手，表面云淡风轻，无辜擡眼道：“没事啊。”

随后又不正经地调笑，“怎麽，你关心我啊？”

“多来点，爷爱听。”

痞里痞气，死不正经。

弥克兹额角青筋绷不住地猛跳两下，扭过头去，不想理他。

两人各怀鬼胎，神游天外，只有乔纳亚一人兢兢业业地干活。

摸鱼中的弥克兹鼻尖轻动，嗅到一股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带着诱人的香甜，勾得他喉头不住滚动。

忍了良久，弥克兹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把抓住艾比尔的手腕，把他的衣袖向上撸起。

洁白的手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点，甜美的血从细小的伤口中慢慢渗出，渐渐凝固，如同一块玉壁上镶嵌着无数细微的血色珊瑚珠，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的美丽。

弥克兹控制不住地露出獠牙，犬齿伸长，探出口腔，将柔软的唇瓣按压出凹痕。

原始的进食欲望催促着弥克兹去舔舐血液，本能诱导他去征服眼前的猎物。

弥克兹下意识地俯身靠近艾比尔布满血珠的手臂，却在最后关头强行克制住自己的天性，梗着脖子擡起头，血色眼瞳中清清淡淡，没有一丝欲望，如同天边高悬的血色圆月，渺远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