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绸知道他们不容易，可她不是救世主，没法救下所有人。

好比此前通过轮回镜，他回到两千年前时，面对和她比邻而居一年的邻居，她也仅仅是留下了一道符文。

不必百年，只五六十年，她现在认识的人，便会化作泥土了。

白衣没想到苏绸会这样冷漠。

是的，冷漠。

“你那是什么表情。在你看来，修真者就该舍生忘死，不然就不善良了，对吧？”

苏绸见白衣露出那种不可置信的眼神，颇觉讽刺。

“魔修和仙修，本质上都是拥有超凡力量的人，魔修吃人是理所当然，仙修救人是理所当然，可谁说这理所当然便是对的？你会对那些凡人生出怜悯之心，而我的善良，仅仅只能做到这一步。”

苏绸的心情很不好。

或许是因为云离尘一直没醒，又或者是因为想要回天穹大陆，困难重重，又或者是因为她自知能力有限，没法彻底改变魔界凡人的命运。

又或者，是因为魔界到处都是魔气，而魔气就是能让人心情烦躁。

“你做得这一步，已经比魔界很多魔修都强了，比我也强，我其实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什么怜悯之心，白衣自觉没那个东西，苏绸那才是真的怜悯，她无偿给村子设下阵法，还为村子出头，其实他来村里找麻烦的时候，苏绸大可带着云离尘离去，以她那威力强大到诡异的法术，她跑了，也没人能追上。

何必贸然出头，替村子挡下灾祸呢？

在白衣看来，苏绸是他见过，最为善良的修士。

仙修。

苏绸没有否认，是个仙修，都比魔修要强得多，魔修简直就是在道德洼地里，还是在最低点。

可是善良，苏绸自认没那么善良。

白衣很快就知道了，苏绸是真没那么善良。

法器化作的马车在空中奔跑，往魔王都的方向奔驰，路上有性情爆裂的魔修，伸手就打向马车，意图拦车。

也有空中碰上的魔修，心情不好，故意来找茬，派出傀儡来攻击马车。

拉马车的马儿是一种魔物，修仙界有御兽宗，可以与灵兽缔结契约，操控灵兽，还有驯兽的手段，能够命令妖兽听话。

魔界也有自己的驯兽本领，用好了，暴躁只知嗜血的魔物，在魔修手中，就是最听话的狸奴。

傀儡是大多数魔修身边，负责日常事务的奴仆，一般只是个木头壳子，是法器，能打能抗揍，但强度有限。

按照常理，傀儡绝不是魔物的对手。

可这一路上遇见的傀儡，就没一个是符合常理的存在，拉车的魔物愣是换了四五次，才勉强跑到王都。

当进入那高耸入云的城墙后，白衣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

因为王都有很多医师，脆弱的医师决不允许自己所在的环境里，满是随处可见的杀人狂，所以这么多年下来，王都成了整个魔界，治安最好的地方。

没有魔修会冒着被医师记仇的风险，挑战王都的秩序，那些医师可是能医治魔王殿下的。

“魔王殿下的病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所以这些年来，王都的医师越来越多了，整个魔界最为优秀的医师都在此地，大人，他们一定能救醒他。”

白衣见苏绸一脸沉闷，以为苏绸是在担心云离尘，安慰了两句。

他最近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被苏绸控制着的他，已经看不出一点儿魔修的桀骜不驯。

越来越趋同于一个世人认知里的仙修，和苏绸像是一路人。

至于这是他的本性，还是他故意伪装，以获取苏绸的信任，苏绸就不清楚了。

白衣的话并没有让苏绸轻松下来，她面露沉闷之色，并非是因为云离尘，而是因为，进入王都大门后，她就感觉到了十分沉重的压力。

她很想深呼吸一下，因为她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这里的魔气太浓郁了，而且魔气里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很可能是魔王的威压。

她尚且这样难过，云离尘能好过吗？

苏绸仔细看了看云离尘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好在脉象稳健，呼吸顺畅，没有其他问题。

看来是因为她的修为境界太低了。

在魔界也不好升级，魔界的灵力太少了，况且真要是渡雷劫，那动静可太大了。

魔界的魔修们，除了几个重要节点，比如进入元婴期，到渡劫后期，以及成神之时外，不会引来天雷。

在魔界不被劈，是因为魔界的天道不在意因果孽障，这些魔修要是去天穹大陆，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先被劈一遍。

想得远了，心头的压力好似也减轻了不少。

等苏绸适应压力，表现得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时，他们到了个地方。

牙行。

想要在王都看病，没有地方落脚肯定不行。

这儿的治安再好，也是在魔界内，不可能和天穹大陆的城池一样安全，必须有个落脚的地方，做好防御，以免被人偷袭。

杀人劫财的事情，在天穹大陆都时有发生，更不要说在魔界了。

发现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无论在天穹大陆还是在魔界，都信奉生死之外无大事的规则。

修真者的善良，是对于即将面临死亡的人，而魔修们特别在乎自己的命，为了活下去，毫无底线。

找房子的事情，全都交给白衣，苏绸直接去了药堂，准备找大夫。

这地方人生地不熟，路上全是魔修一张张美艳妖娆的脸，苏绸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好大夫，她准备一家家碰下去，总能找到个真有本事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