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小月的千言万语,顿时堵在喉咙里,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因为李莉声音虽然不大,却引起了全场侧目!在场有不认识李莉的,通过低声的交头接耳,也都在短短时间内知道她是医院里有头有脸的领导。领导一句道歉,甭管真心还是假意,都比廖小月自证一百句有效!
在场未必人人都信黄凯峰的污蔑,但有些人就乐意装作相信,乐意去传小姑娘的闲话。传多了,默契的把人逼到崩溃,大家自然有便宜占。所谓逼良为娼,无外乎如是。
可领导发了话又不一样了。领导相信的人,你不相信,你就是质疑领导,你就是跟领导过不去!围观的路人无所谓,他们纯凑个热闹。但在场的医护保安和看护,以后谁敢公然再传廖小月的闲话,可就得掂量掂量了。
还想好好工作、好好赚钱的廖小月不自觉的放松了些许。
而后,李莉转向保安:“报警了吗?”
保安赶紧道:“报了,报了!最多再有5分钟,他们就到了。”
李莉点了点头:“那好,等下你们把这个当事人……以及四周所有的监控,一起交给警察。”说着她厌恶的眼神掠过眼地上的黄凯峰,沉着脸道,“告诉后勤部门,无论警方有任何要求,我们院方必、定、全力配合!”
第9章 处理
行政拘留15天。
是派出所对黄凯峰的处罚。
廖小月的心里忍不住的发酸。尽管警察们在看完监控后,对她态度格外的温和,对她拿簪子扎伤黄凯峰的行为视而不见,对黄凯峰劈头盖脸厉声怒骂并将处罚结果蓝底白字的挂上了官网,竭尽全力的为她澄清辟谣。
廖小月知道,警察已经做到了极致。毕竟,她除了身上青紫了几块之外,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连个轻微伤都没混上,黄凯峰也只能拘留,不能判刑。
可是廖小月仍然很难受。从在蔡家开始,就有一盆一盆的脏水肆意往她身上泼。无论她对蔡立林拒绝的态度多么坚决,所有人好像瞎了一样,死活坚定的认为她在勾引,是她拜金、她不择手段的想上位当少奶奶。
到了钟阳波更好笑了,三人间的病房人来人往。即使她想动歪心思,那也得有机会啊!结果波波妈二话不说给她定了罪,甚至在黄凯峰污蔑她有艾滋时,毫不犹豫的信了,连半秒的迟疑都没有。
而周围,无一人走出来,愿给她一个公道。
廖小月步履沉重的回到临时住所。跟黄凯峰殊死搏斗之后,她浑身是土,仔细看去,还有点点血迹夹杂在其中。利落的麻花辫早乱成了牛棚里的稻草,脸上更带着青青紫紫的痕迹。
可一向爱干净的她,进门之后却没有去梳洗。而是极为疲倦的坐在了窗边,无力的靠着强,目光无神的望着窗外。
玻璃内外,两个世界。玻璃外,万家灯火、霓虹闪烁;玻璃内的短租公寓,空气污浊、噪音不绝。
脑海里,不自觉的又一次响起了那零碎的、不成曲调的片段,柔和而甜美。像天边七彩的云霞;像湖里荡漾的碧波;像春日里洒落花田的绵绵细雨;更像寒风凛冽中,偶尔能窥见的冬日暖阳。
酸意从胀痛的心脏,一点一滴的挤入四肢百骸。难受的让廖小月蜷成了一团。她想哭,但干涸的眼里,早已没了眼泪。她也曾想忘掉记忆里那浮光掠影般的梦幻美好,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廖家人,融入家庭、融入村里。
可她做不到,因为真实的生活太苦了……太苦了……
廖小月拽着自己衣角的手收紧、再收紧……妈妈,妈妈,我报警5年了,我21岁了,你为什么还不来接我?是不是……已经有了别的宝宝,已经……彻底把我忘了?
夜渐渐深沉,超一线城市的夜色没有星河灿烂,只有灯火辉煌。同样一身疲倦的李莉回到家,瘫在沙发上,半点不想动弹,甚至懒得喊语音助手帮她开下空调。
众人只看到了她年仅36岁就窜上高位的风光,哪知道背地里因为人心不服,她又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与多少汗水。一路从本科读到博士,同年考上主管护师,卡着2年的期限考上副主任护师。再然后,是整整5年堪称殚精竭虑的奋斗,才让她在上个主任退休的机缘巧合中,险险站在了现在的位置。
她爬得太快,也太年轻。所以每一步都要做到最好,才能避免被人毫不留情赶下台的后果。三甲医院已然是工作压力爆表的存在,她这样的,更是年纪轻轻,已然有了丝丝白发。换上家居服,乍一眼看去,像个四五十岁的大妈。
所以今晚的她尤其的难受。今天那个梳着长辫子、一身土气的小姑娘的身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社会底层的小姑娘,被人泼了浑身的脏水;可她这样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女人,却也一样满身的非议。
我明明是一个拿起手术刀,都不逊于外科医生的强悍护师①!却因性别女,就得背负无数的诽谤与黄谣。
36岁的护理部主任有多稀奇?能稀奇过那些年纪轻轻就可以在《柳叶刀》上一篇又一篇发论文的外科医生?可那些男外科医生,永远光芒万丈,名利双收。
工作认真、收费合理,就是对男主人有所图?李莉突然哈哈大笑,好笑,真的太好笑了!
掏出手机,摁下智能开关。家里的灯光与空调依次打开,电器的轻微嗡鸣声中,李莉的手指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微信群上悬停了两秒,而后,坚决果断的点了退出,并把手机设置了智能免打搅模式。嘴角溢出了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