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个杀人犯(24)
接着,再次睁眼,你发现你站在楼顶边缘。鞋面超过一半悬空着,风吹鼓起单薄衬衫,手中紧攥着的卡片举起一看,是一张学生证。
初一 ·一班 宋元一
周围似乎有许多人在说话,夹杂着喇叭喧嚣的声音,让你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麽。
“宋卿逐!”
谁在说话?
“你下来!不要自杀!”
自杀?对,我是来自杀的。
重新攥紧手中的学生证,你脚下一蹬。
在无数人惊呼中,你发丝掠向脑后。失重感如约而至,从未有过的自由感让你露出了一个真情实意的微笑。
砰——
“为什麽救援气垫会破?!”“这孩子手里还有把刀!”
有点吵,你想。
接着不由自主咳出一口血。
“快!担架!”“他咯血了!”“这又是哪来的血?”“那把刀有刀槽,重新被弹起来割到他手了!”
混沌中,你想起了一句话。
你是一个杀人犯。
你终于知道你之前意识到的是什麽了。
—— 在不极端的法子试完了之后,就只能去尝试尝试极端的了。
戴在右手上的手表,左手下意识拔开笔帽。
宋卿逐……不,宋元一是一个左撇子。
他小名也叫小一。
你就是宋元一。
你是一个杀人犯。
你杀了你自己。
血液还在流淌,你被人小心擡上担架时,右手一松,本就沾染了一些手中裂开伤口的血的学生证重新掉到一小摊血泊之上,幸运的没有全部沾染鲜血。
结局
救护车呼啸而过,你穿着一件白衬衫站在一旁。
鬓角几缕碎发随风飘起,又缓缓落下。
有杂乱不堪的议论声传入耳中,你漠然回首看去,于人群中看见一个抱着校服的少年。
他不知所措地张望着,手里攥着的校服随动作露出半边满是墨迹的袖子。
“乔依升!”
几乎是你脑中浮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一个少女跑到了乔依升身边。
在回头看见少女的那一瞬间,乔依升眼里的泪掉了下来。
“徐清……”乔依升的眼泪越掉越多,一滴滴落在手中的校服上。
墨迹因泪水在校服上晕开,少年声音哽咽。
“……是我,是我害了宋哥。”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事,他不会去自杀的……”
“不展芳尊开口笑……”
——如何消得此良辰。
你在心中默默补上后半句,你早到了这两人旁边,但却丝毫没被他们注意到。
那半句诗一出,你脑中就想起了出处和意思。
出自唐寅的《元宵》
意思是,如果不尽兴游玩,开怀大笑,怎麽对得起这样的吉日良辰?
吉日良辰?
剎那间你想到了什麽,看着相拥而泣的那两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乔依升哭了半天还是说不出后半句诗,徐清没他哭的那麽惨,但也是眼圈泛红,掉一轮泪吸一次鼻子。
“别说了……”徐清拍拍乔依升的背,“不怪你,宋哥有自己的想法……”
乔依升手肘抵在她肩膀上,埋着脸哭着闷声道:“可他之前说过的……他喜欢这句……”
他甚至有些颠三倒四地道:“他喜欢……徒步,雨崩……他说过的……”
少年猛地擡头,两双通红了的眼睛相对着,他喉头轻轻一滚,原本想要大声喊出来的话,最后却只是以比正常说话还要低一点的声音说出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去多看看……”
徐清的声音也轻的仿佛要飘散在空中,她说:“对啊……明明说好的,生日这天要去那儿多看看的啊。”
你是一个杀人犯。
你杀了你自己。
……在你生日这天。
————
就在你意识到这个事实的一瞬间,你重新回到了房间。
这次你不是在椅子上睁开眼,而是站在椅子和墙面中间。半晌,你终于擡手,按下墙面上的开关。
一、二。
房间里黑了,你这次果然没再像之前那般难受了。
就和宣传人一样,你笔直的站着,短暂停顿后重新按下开关。
房间亮起,这次出现在椅子上的东西,是一面普普通通的镜子。
你走过去拿起,镜面反映你的面容。
深眉浅目,虽眸色清浅但眼睫同眉色发色一样深。光是眼睛就是俊秀极了的,若非因为是男性眉宇间略显英气,这眉眼给女孩子也该是出衆的——就像宋母,你的母亲那样。
直到这时,你似乎才开始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之前所看到的宋卿逐的过往。
两相联想下,你过往记忆交错着想起。
器材室里确有其事,没人在那时打扰宋源一;走廊也是,徐清当时拍摄的视频本是用来举报宋源一,但最后还是只有你一个人被拉了出来……
开学不过几月,你性格并不开朗活泼,与同学关系尚且称不上亲近。
有宋源一的手笔,初开始的漠视、私下的窃窃私语到最后慢慢浮到台面上,开始排挤甚至于实际意义上的侮辱。
母亲的理解和安慰并没有那样出现,当然那些以“他们说”开头的话也并不存在,只是母亲下意识的不理解和皱眉,在宋源一告诉她同妻一事时不管不顾的大吼——就像当年掀翻亲手炒的西红柿炒鸡蛋的样子。
同妻一事许夫人徐校长从没出面查过,那完全是宋源一在初二那年亲眼看到的。
只不过,只不过是你一直以来的幻想。
幻想有人阻止器材室里那个噩梦的开始;幻想举报有或没有都有接触过的同学相信你;幻想母亲亲口否决那些你猜测的母亲琢磨过的话,不管怎样先接受自己的儿子再考虑其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