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年少的欢喜(13)
男人包含风霜的脸庞,虽然优雅地微笑着,徐衿却看到了他眼里的遗憾。
那时候她好像明白了为什麽他能够坦然地对着她这个无礼放肆耽误他儿子前程的女人说你们两个一起出国读书吧。
徐衿记得沈放是单亲家庭。沈放说过他妈妈是难産时大出血走的,为此他爸恨他的到来。
但他却不想沈放经历一遍他所经历的遗憾,所以即便他恨沈放带走了心爱的女人,却还极力地帮助沈放完成愿望,提议两个人一起出国好了。
只是一个父亲答应儿子的帮助,却被她极度的自尊心摔得一干二净。
…
徐衿敛了敛神情,恭敬问道:“沈叔叔身体还好吗?”
“老了咯。”
徐衿跟着沈兴从进了电梯,沈兴从身后跟着两个黑色西装的男人,头发一丝不茍,应该是他的助理。
“什麽时候结婚”
徐衿正盯着数字一闪一闪往上升呢,忽然就听到沈兴从问她,徐衿吸了吸鼻子,随口说了句:“不急吧。”
反正,得罪的话八年前就已经得罪过他了,她也不怕,她就做自己吧,不卑不亢的就行。沈放的身价她努力十辈子也赶不上,毕恭毕敬的沈兴从就能喜欢她承认她吗?
难说。
喜欢就不喜欢,讨厌就讨厌吧,她也不跟沈放他爸过。
而且他居然问她什麽时候结婚,这是不是说明他从来没反对过沈放和她在一起,而是欣然接受他们踏入婚姻殿堂
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沈兴从淡淡一笑,语气黯淡,仿佛带着一些看不透的愁绪,说道:“早点结婚吧。”
徐衿:“啊……我说…了不算吧?。”
沈兴从淡然地看了她一眼:“你能说了算。……提了这麽多菜那就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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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衿这个人吧,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但一旦遇到不知道该怎麽面对的人就容易怂,比如说沈兴从,她面上冷冷淡淡的样子,不过在掩盖心虚。
毕竟那是沈放的父亲。
不过沈放和沈兴从两父子之间的气氛也很微妙。
徐衿带了赵主任给装好的饭菜,于是三人就在沈放办公室的休息室里面吃晚饭,沈放还让人另外点了几个菜,都摆在一块。
徐衿咳了咳,等着沈兴从先下筷,才能动手。沈兴从没下筷子的欲望,反而淡定坐在一旁问沈放:“打算什麽时候结婚?”
客气而疏离,不像父子,倒像问客户。
沈放大剌剌敞双手掰开一次性筷子给徐衿:“再说吧。先吃饭。”
再掰了一双筷子递到沈兴从的碗上放着。
徐衿记得何教授说沈放陪他爸去门诊看病时很贴心的呀?这是什麽情况?
气氛微妙,空气中凝结了一层尴尬。
沈兴从缓缓拿起筷子,道:“早些结婚,趁我还能替你们操持一番。”
沈放怔住了,淡淡地说:“不用你操心,人到场就行。”
当下徐衿便觉着这句话有问题,但又不知道有问题在哪。
晚上回到家她才知道,原来沈兴从得了肺癌,已经晚期了。后来也没再看肝炎,直接转到肿瘤科治疗。其实肝癌晚期,不论手术还是化疗,意义都不大,加上沈兴从还有其他的基础病。
总的来说,天要收人,你不得不服从。
前两天,父子俩还因为治疗手段而大吵了一架,沈放坚持治疗,沈兴从放弃治疗,沈放气得把老宅的黄梨木沙发都踹断了。
这一架,谁也没给谁台阶,一直僵到现在。
徐衿听后沉默了良久。她只得劝说一句生死有命,切莫强求。
徐衿第一次直面死亡,是十七岁爷爷高血压意外导致脑出血,那一跤摔的,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爷爷的心髒从此停止跳动了。
爷爷被送进医院时还能磕磕巴巴地讲话,他似是有预感地给徐衿打了个电话。
他说。
小二,不要回来了。
好好在外面待着,最好这辈子别回来,回来就是不孝,记住了
两句话,爷爷前后用了十分钟,磕磕绊绊得大喘气,似乎随时要丧命于此。讲完后被徐衿她妈抢过手机说:“你爷爷摔跤住院了,要用钱,你快打几千块钱回来。”
在她妈眼里,徐衿不过一台取款机,孜孜不倦地从里面拿钱,拿不到就发疯似的大骂。
但徐衿不想给钱了,便任由她骂了。
最后,徐衿没听爷爷的话,回家奔丧了。
从小到大,爷爷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温暖的存在,她乖张叛逆,顶风作案地顶撞她爸,是爷爷给她织了一张保护网。
徐衿她爸从来没有一份正经工作,一段时间在电子厂看做保安看门,一段时间在工地搬砖,工作变了又变,可赌博和酗酒从来没变过,一如既往,越加过分。
他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打工赚钱,就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去赌博去喝酒,喝醉了便回家行暴。
那时候徐衿不叫徐衿,叫叶晓二,原本在她妈肚子里的时候叫叶胜邦,结果生下来是个女生,随便取了个晓二的名字。后来叶胜邦这个名字在八年后啓用了,被她六弟弟用了。
叶家生了五个女生,一个男生。
生这麽多女生,全都是徐衿她妈的错,她爸一喝完酒回来就拳脚相向,抽打她妈,有时候用椅子砸,有时候用棍子打,有时候用藤条,得看他手里拿的是什麽。徐衿试过大哭着过去要阻止,可几岁的小孩怎麽抵挡得住大人,不出意外的,徐衿也打得血肉模糊,皮肤青紫。
然而,等男人酒醒了之后,男人扑通跪在她妈面前忏悔,一巴掌又一巴掌抽自己耳光,一遍又一遍的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