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其时(8)
“下车。”
她边解开安全带,边问:“去哪?”
陈屿白已经下车,绕到这边替她打开车门,“诊所。”
纪霜手一顿,“不必吧。”
“那去医院。”
“……”
诊所就诊所。
-
等到他们从诊所出来,陈屿白又把纪霜送到酒店楼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纪霜往里走了两步忽然发现自己还披着他的外套,于是又转身走回去,“你的外套。”
陈屿白:“披着吧。”
“那我洗好了再还你。”
“嗯。”
纪霜顿了顿,说:“那我走啦。”
“好。”
陈屿白仍旧有些懒散地靠在车上,垂眼看着她,眸色似流光。这里的路灯被树遮挡住,树影斑驳落下,他隐在黑暗中,夜色寂静,他也寂静。
纪霜没迈动步子,她轻轻捏着身上的外套,朝他走近了一步,轻声开口:“哥哥。”
“嗯。”
“我没有把你忘了,一直都记得。”
“嗯。”
“我就是觉得,”纪霜犹豫道:“这麽多年没见有点不自在。”
“嗯。”
“以后不会了。”
“嗯。”
“……”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习惯真是……纪霜没忍住,“你就不能多说两个字吗?”
陈屿白看着她,唇角小幅度地弯了起来,十分顺从地说:“我知道了。”
纪霜叮嘱:“那你不能生气了。”
陈屿白语气散漫:“看你表现吧。”
纪霜:“……”
白说。
-
纪霜上了楼,找到房间号,推开门。
本来除去导演都是两人一间的,但后面多了个人,于是纪霜就一个人一间了。正好,乐得自在。
她洗完澡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这才有空好好回想一下这场意料之外的重逢。
很显然,尽管三面没见,他还是拿她当小孩。
甚至变本加厉。
太过分了。
……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什麽决定回国的。
在楼下望向他的时候,总觉得他身上绕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像是寂寥。不过,他怎麽会这样?
想不通,觉得心烦。
纪霜翻身下床蹲在行李箱旁翻书。她来之前特意带了本《人生海海》,避免自己想得太多心猿意马,没想到这麽快就用上了。
书被她放在最底下,翻找的时候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一个东西,纪霜顿了下,伸手把它拿起来。
是一个上了年头的打火机。
估计当时下意识给收进来了。
纪霜回到床上,靠坐着。心里思绪飘得很远。
暮色温和地压下来,抹去了最后一点微光。
那会父母去度假,纪璟也要出差,家里没人,陈屿白知道后就说来接她放学。
她其实已经是高中生了,没必要,但纪霜很开心。
她和同学道别后走到路口,看到陈屿白就站在拐角处,身姿清隽,垂着眼讲电话,冷淡又不着痕迹的张扬。
她莫名放慢了脚步。
很快,他挂了电话,从口袋里翻出包烟,拿了一根放到嘴上,忽然又顿住,拿下来。
眉眼微敛,透着冷淡气息。
纪霜想,可能是因为那通电话。
也可能是因为忘带了打火机。
她摸了把口袋里的零钱,跑到旁边的便利店里选了个当时最好看的打火机,还有盒糖。
怕他等太久,纪霜付完钱急匆匆地跑过去,到他跟前的时候还微微喘着气。
陈屿白挑了下眉,“跑什麽?我又不会走。”
纪霜抿了下唇,一股脑地把打火机和糖全部塞给他。
陈屿白低头看了好几秒,没说话,就在纪霜忐忑自己是不是送错了礼的时候,他忽地勾起唇。
“好乖。”
那时天气难得晴朗,他的眉眼舒展开来,少了几分冷淡和疲倦。伴随着远处的夕阳,笑得勾人心魄。
纪霜就这麽轻易地,在一个十分普通的一天。
又一次心动了。
虽然最后那支烟还是没有被点上。
后来兜兜转转,在他出国前的几天,纪霜在他车上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落灰的打火机,于是什麽也没说就把它收了起来。
没有得到人珍视的礼物不是好礼物。
她在心里默念。
-
一整晚没怎麽睡好,第二天早上关掉第五个闹钟后纪霜终于闭着眼睛挣扎起来,很快洗漱好,随手绑了个丸子头,套上牛仔外套就出了门。
临出门前瞥到床头柜上的那枚打火机,又鬼使神差地把它放进了口袋。
到基地的时候是将近九点,理论课老师讲得大而泛泛,纪霜听得昏昏欲睡,无奈陆倾不知道什麽时候跑到她旁边坐下,当着导演的面她也不好睡过去。于是强撑着眼皮度过了第一节课,听说上午还有一堂飞行理论,老师还是这位。
为了避免自己下节课太过痛苦,纪霜趁着休息时间溜了出去,找到一处露台。
外面不知道什麽时候飘起了小雨,丝丝缕缕凉意微薄,她吹了会风,觉得清醒了些,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几下,有人发来消息。
纪霜手往里摸,被脱开的线勾住,不小心把打火机带了出来,一骨碌滚落到不远处的地上。
她正想迈步去捡,却被人抢了先。
陈屿白忽然出现在这里,他低头看了一秒落在他鞋边的打火机,随后慢条斯理地弯下腰,帮她把捡了起来。
他今天穿的是常服,身材高大清瘦,唇角微勾,神情一如既往的散漫。
纪霜的动作顿住,有些不知所措地把手背到身后,没来由地産生一种被抓包的惊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