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礼(24)
话还没说完,八班的男男女女都指手画脚,开始讨伐,“我说那人怎麽回事啊?怎麽还故意撞人呢?输不起是不是?这分可不能给他们班算上啊,我班学霸比他跑的快多了……”
一通话听下来,关键词都是些“分分分”“赢赢赢”之类的。
周芜没管那群人,站起身,看着坐在操场上没什麽表情的严柏礼,朝他伸出手,“我书包里有碘伏和绷带,走不走?”
严柏礼没有犹豫,用行动给出了答案,握住她的手,借力站起来。
现在已经临近中午十二点,观衆席上的人已经觉得烦闷,这段插曲很快被忽略,四处张望,急躁的想去食堂抢饭。
尽管操场离教学楼没多远,二人还是走了近道。
路两边种着树,叶子长得茂盛,凑成一团,倒也遮了不少阳光。
教学楼除了回来避暑搬矿泉水的老师之外,没什麽人,很安静。
八班在四楼,爬楼梯的话还有挺长一段距离,周芜不确定严柏礼还有没有那个力气走上去,开口询问,“能坚持吗?不能的话我上去把东西拿下来。”
“没那麽夸张。”
直白明了的拒绝。
上了楼梯,二人一前一后,周芜刻意放慢脚步,等着身后那人,也不知道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时不时回头看几眼。
教学楼外,震耳欲聋的脚步声,整齐却又杂乱,似乎要把学校地板踏穿。
,
严柏礼到了窗口看了眼,“该吃午饭了。”
委婉的提醒,他提醒她该走了。
先不谈喜欢带来特殊关注,仅仅凭借着自己心灵的点善意,周芜也没办法将他一个人晾在这离开。只能装作没听懂,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高越天发了消息。
玻璃:【从食堂回来帮我带两个饭团。】
玻璃:【谢谢。】
对面没回複,估计是食堂太吵,手机响铃没听见。
就这麽一路磨蹭上了四楼。
推一把门,窗户没关,迎面吹来一阵风,讲台上的试卷被风扬起,幸亏用夹子夹着,没飞起来,哗啦啦的响。
周芜从书包里翻出绷带和碘伏,抽出根细长的棉签,没擡头,“自己找个地方坐。”
这人在这点倒是听话,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你先自己清洗下伤口?”周芜拧开碘伏盖子,用棉签沾了点,棕褐色的液体,看起来倒有模有样,挺专业。
“好。”
静静的看着严柏礼清洗着,校服外套里传来两声震动,在寂静的教室里听得很清楚。
严柏礼依旧是垂着头的,但就是有那麽一种感觉,他似乎往这看了眼。
她没时间去抠那些细节,把手机拿出来,摁亮屏幕后,两条消息分别来自不同的人,大咧咧的横在手机界面上。
高越天:【[ok]】
许汀兰:【周末出差,不回来。】
在穿越之前,自她成年上大学之后,许汀兰就不再装下去,半年不与她联系一次。
每个月末提醒自己是有父母的,只有支付宝里那串冰冷的数字。
周芜有些想笑,却又止在嘴边,眼眶莫名酸涩。她在输字界面里删删打打,发了长长的几大段话。
玻璃:【妈,您和爸要是不想回来,可以不用跟我说的,真的不用去胡扯一些借口。什麽加班出差,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有这麽忙的工作,能每天加班出差,每天都不能回家,就连过年都不带回来一次的。在我这,这些借口,耳朵里都听出茧来了,真的很烂。】
玻璃:【这麽多年,您哪次回来过,所以真的不用每天都来跟我彙报一下,也不用在我这浪费时间。不回来就是不回来,我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是个成年人,我心里什麽都知道。这种没什麽技术含量的借口,挺假的。不想回来真的可以不用回来,您甚至可以不用管我。我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该做些什麽,不该做些什麽,您不用操心我的。】
玻璃:【我说话可能有一些难听,您别放心上。以后每天不用再给我发消息了,我知道你不回来。】
几大段话里,一口一个“您”,显得二人没有任何关系,极其生疏。
最后一条发出去,眼眶已经泛红,周芜微微侧头,看向窗外,联想到空中漂浮的极小的一粒尘埃。
对面沉默一阵,发过来一个红包。
红的有些刺眼。
熟悉的举动,周芜再明白不过,许汀兰是在提醒她发火有个限度,适可而止。
每次她抛出来的话没法接上时,许汀兰像是为了掩饰尴尬似的,转过来一个红包。
缓和了会情绪,再倒过来时,严柏礼腿上伤口上的灰尘已经被沖洗好,正靠坐在椅子上,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圣经,也不知道看进去没有。
想必已经等了好半天。
周芜沉默一阵,开口道歉,“抱歉。”
桌前的人擡头,明显察觉到她心情转变的太快,默不作声的递来一包纸巾。
周芜接过去,揣进口袋里,拿起棉签,蹲下身。
均匀的呼吸喷洒在肌肤上,像羽毛轻轻擦过。女孩细细的涂着碘伏,模样认真,膝盖沾染上一片红褐色液体。
那句“我可以自己来”自然而然的卡在嘴边,沉思几秒,再咽回肚子里。
严柏礼静静的看着,手不动声色的撑在板凳上,慢慢握紧,指尖有些泛白。
“疼麽?”
他摇摇头,“还好。”
周芜给他的膝盖缠上绷带,再把校服裤放下来,碘伏什麽的一概收回包里,“这几天先别让伤口碰水。”
身后的人应下,教室里只剩下翻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