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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礼(29)

作者:孟仪温 阅读记录

车子一路行驶,窗外的景色变了又变,大雨倾盆,车内隔音好,没人说话。

司机大叔很寂寞,开始找他们聊天,开局不利,抛出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你们是一中的啊?”

周芜短暂思考几秒,嗯了声。

见有人回应,大叔兴奋起来,话匣子敞开,“一中好啊!好学校!云和最好的高中呢!”

兴奋过后,却又惆怅起来,叹了口气,“我家那孩儿,真愁人,今年都初三了,天天只会跟着村里的小孩鬼混,去网吧,什麽坏事都干。不过也怪我……为了挣钱天天到处跑,早上出去的早,晚上回来也晚,孩子没人管啊,他妈生完他就跟我离婚了……”

说不震惊是假的。

周芜第一次听见有人能这麽直白的把自己的悲伤事说出来,丝毫不掩饰,她有些不知所措。

又或许是窗外雨的渲染,氛围变得有一些悲情,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有这麽强的共情能力,心髒被挤压,闷的难受,出声安慰,“没事的,条条大路通罗马。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您也别太担心了,都是为了生活,也不容易。”

司机大叔唉了一声,踩了油门,留下一句,“看命吧——”

命是个很玄乎的东西,未来会发生什麽,遇见什麽,拆盲盒似的,谁也摸不透。

现在的周芜并不信什麽命不命。

算命求佛不如自己干来的快。

毕竟已经大学毕业,步入社会也有了一年,思想会比十七岁的高中生成熟一点。

周芜突然出声,抛出了个没厘头的问题。

她唤,“严柏礼。”

“我在。”

紧接着下一句。

“你信命吗?”

许久没有回複,回头看过去,严柏礼已经摘了耳机,书包放在一旁,整个人很放松,眉眼疲倦,安静的看向窗外,并没有回答的打算。

周芜觉得没意思,以为自己等不到答案。

刚转过去,身后的人突然开了口。

答案有些出乎意料。

他的声音没什麽起伏,像是看淡一切。

他说,“我信。”

命这种东西。

我一次又一次的去相信,只为再次遇见你。

明天

十分钟后,周芜才真正意识到“暴雨”这两个字中“暴”的含义。

再没有文章中描写的那种唯美场景,雨几乎可以是从天上倒下来的,一盆接着一盆,前面的路都看不清。

司机开的费力,车行驶的也缓慢,周芜望着窗外,有些担心。

向前行驶不久,隐隐约约看到“轵城”这个破旧的匾牌。

手指无意识的搅在一起,周芜开口问,“这儿能下车了吗?”

车后座那人很轻的嗯了声,声音轻到几乎被雨声盖住。

得到指令,司机掉了个头,在路边停了车。

周芜低头去解安全带,座位中间伸出来一只手,指甲修剪的整齐,白皙干净。

司机接过那张五十元纸币,正发愁从哪找零钱,车后座那人已经拉开门,走进了雨里。

车内只剩下两个人,目光同时望向窗外,安静的空蕩。

心中的那点火又被勾上来,周芜抿了抿唇,对司机笑笑,“能不能麻烦您在这等一会啊?我把他送到家门口,等一会儿再坐您的车回去,这个天也不好打车……”

司机是个热心肠,再加上自己家也有孩子,不忍心让小姑娘淋雨回家,应了下来。在她下车后,出声嘱咐她记得带雨伞,动作快一点,说是雨太大。

周芜拎起脚边那把还在滴着水的透明雨伞,应了声好,拉开车门撑伞追出去。

雨浇下来,风斜着往下刮,周芜整个身子几乎要往后栽。勉勉强强撑住后,便在雨中寻找起严柏礼的身影。

下着雨,整个天气雾蒙蒙的,看什麽都模糊。

等周芜找到他时,他整个人都湿透。

“跑那麽快干什麽?后边有人追杀你?雨下多大你心里没点数?摔伤就算了还淋雨,青春疼痛文学?还是说你明天想请假。”周芜将伞撑到他头顶,另一只手从口袋里翻出纸巾。

淡淡的茶香,抽了一张贴在他脸上。

湿掉的头发贴在前额,严柏礼整个人如同一尊石像,就那麽站在那,静静的看着,任由她摆弄。

周芜的身子向前探了探,右耳上那颗痣随着二人之间距离的缩小紧跟着放大,“自己擦一下,家里有热水吗?写完作业后别干其他事了,早点睡吧。”

严柏礼的喉结动了动,眼神却仍旧平静如一潭死水,没接话,连带着呼吸的微不可闻。

脚下的雨水蔓延,又被反方向的风吹回来。

她突然感觉很冷,握住伞柄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紧跟着搭上去。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凉的刺骨,刺激着大脑神经。

周芜一愣,指尖缩了缩,恰好触在少年冰凉的脸颊上。

琥珀色的瞳孔内,汹涌成波,惊天骇浪,像是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讲。到头来,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就这麽微微垂眸,看着她冻的通红的鼻尖。

时间一长,周芜只觉得手腕有些发烫,下意识的挣了挣。

僵持了很久,他松了手,“回去吧。”

沉默着,周芜笑了下,将伞塞进他手里,什麽都没问,淡淡地留下一句,“明天见。”

最后一个字落下去,撞击地面,心髒被人用力攥着,他皱了眉。

脚步声回蕩,她消失在雨里。

身侧的车门被关上,司机的目光移开屏幕,看到她一身湿透的坐进来,想说的话卡在嘴边,音调怪异的转了个弯,“姑娘你不是带伞了麽?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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