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雪(56)
这日子不好过,谁也不懂她为什麽有一股苦相,但在背地嘲笑她跟不上课了。
落差嘛,大家都喜欢看。
学期上到一半,她奶奶走了。
朱梅电话打来的时候,宋晚意人都愣住了。
两三个月前还一起过年,怎麽就走了,怎麽会呢?
她才知道奶奶早就得风湿骨,照顾她那段时间病情加重。前几天下了雨,走过池子时,泥土滑,关节又发痛,老人家脚一滑就掉进去了,等捞上来时,已经走了。
听说死前连口饭都没吃,宋晚意几乎站不稳。
她从没这麽自责过,晚上躲在被子里哭,自己要是没回去,奶奶病情是不是不会加重了,是不是就不会脚滑了?她讨厌自己当时的矫情和无理取闹。
眼泪蹭到被子上,湿了一片,她一个人压着声哽咽,成为夜里唯一的声音。
宋晚意哭了两个小时,脑子里不断回想着以前的事,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室友一看她的眼被吓到了,问她:“你眼睛怎麽肿了?”
宋晚意累得很,只说了一句:“蚊子咬的。”
“蚊子能咬成这样,不像啊。”但她们也没有过多关注,宋晚意被骂的日子也一直是无视状态。
她好像又回到以前了,压抑又烦躁的生活,让人不堪重负。
宋晚意请了假,坐车去参加了葬礼。
那天下着大雨,雨不要命一样下,被淋湿的路人骂骂咧咧,好像她奶奶走的那天。
朱梅在哭,宋鹏飞没说话,宋伟劲没去。
宋晚意没什麽表情,看着很平淡,朱梅骂她不孝顺,她转身走了。
宋鹏飞去拉她,宋晚意一把甩开,他的手“砰”的一下被砸到门上。
就剩两人在屋里。
宋晚意烧了壶热水,拿了个杯子接了水,往里面撒了点白糖,她奶奶喜欢给她喂糖水,宋晚意不爱喝,但她知道奶奶喜欢。
她进了门,没理两个人,把水撒在遗照前。
水浇到地板上,还冒着热气,缓缓飘到含笑的遗照上,再蒸发掉附在照片上,就像奶奶真的流泪了一样。
流泪也是笑着流,至少奶奶不悲伤,她心里一阵凄凉。
宋晚意不知道为什麽要这样做,只是直觉告诉她要这麽做。
这回不冷了,宋晚意想。
宋鹏飞不知道什麽是凭吊,他感觉宋晚意脑子有问题,直接骂她,“你有病吧?”
“你他妈给我闭嘴!”宋晚意怒吼了一声,“你算什麽东西,你也配教训我?给我滚!”
她没有传统伦理观,有些人一直不配坐在那个位置,只不过运气好而已。
“吵什麽,这里是祠堂。”朱梅本就伤心,看见两个姊妹在吵架更是心烦意乱。
宋晚意转身走了,她懒得争执。
晚上,月明星稀。
他们俩睡着了,宋晚意自己跑到祠堂里边。
堂子里冷清,桌上摆着快坏了的瓜果,两只蜡烛都熄灭了,只有月光照了进来。
她换了新瓜果,又放了两块点心,然后一个人坐在月光上哭。
天快亮了,宋晚意这才回去睡觉,当作什麽都没发生,也没人察觉到什麽。
葬礼三天结束,宋晚意返校了。
精神状态就是白天学,晚上哭,浑浑噩噩的,还有些迷茫。
直到期末,她也只考了491。
人生完了,宋晚意这麽想。
她太悲观了,逼着自己考虑一切最坏因素,逼着自己达到理想状态。
但一帆风顺从来都不是人生,得到和失去才是。
出走
张冕刚好这段时间和楚鸿轩绝交了。
那天,楚鸿轩约张冕去唱k,张冕其实不想去,但想想都是朋友,那就去呗。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两三个女生围着坐他附近,还有几个熟面孔,都是和楚鸿轩玩的好兄弟。
一首歌没唱下来,楚鸿轩已经开了好几瓶鸡尾酒了,他约人也是因为这些兄弟嫌人少,不够热闹,就随便给几人发了几条消息,没注意还发给张冕了,更没想到他真来了。
张冕不好意思和他们一块儿,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他这种死宅平时都是难得出门的,更别说来KTV了,最好没有任何人在意他。
包厢吵得很,尤其是音乐声震得让人耳聋,桌上玻璃杯的酒水都在微颤。
“唱呗,哪里你不行啊?”楚鸿轩怂恿张冕上台,哪怕他已经拒绝过好几次了。
张冕不想唱,楚鸿轩就一边给自己灌鸡尾酒,一边拿着话筒高歌。
像个傻逼,张冕真心实意这麽觉得。
大抵是喝尽兴了,楚鸿轩又怂恿三个女生喝鸡尾酒,“喝呗,都我买单。”
她们大概也喜欢这氛围,鸡尾酒一杯杯灌到嘴里。
不是,没事带他来这儿干嘛?张冕能喝,但他觉得楚鸿轩的行为太low了,不想和他一块儿当傻逼,太丢脸了。
这个傻逼不是平日里楚鸿轩发癫的傻逼,而是一种更高层次更沉醉的傻逼。
KTV里空调还行,但呆久了容易口渴,张冕只好给自己开了瓶二十块的可乐喝,也没碰桌上的瓜果和鸡尾酒。
袁廷建那小子倒是玩得挺开,他衣服穿得短,粗壮的胳膊上还纹了刺身,左手夹着烟搂了一个人,右手拿着酒杯又抱了一个。
张冕再蠢也察觉到氛围不对劲了,坐了一会儿就想走。
“我拉肚子了,你们好好玩。”张冕对楚鸿轩喊,KTV太吵了,楚鸿轩听了两遍才听清。
他这会儿已经微醺了,“你小子别装,喝两杯,等会儿去打球。”
“憋不住了,不让我走我就拉这里。”张冕狠起来根本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