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十分可笑。

牛雨他们早就下班了，只有庄梦还在工位上。

他们俩的工位离得不远，庄梦假装低着头看电脑，实在尴尬，早知道，她也该早点走。

过了半个小时，王明终于把东西收拾完了，他抱着箱子準备走，突然回过头说：“庄梦，你能转正，我挺高兴的，真的，说实话，你比那个何美晴能干多了。”

她愣住了。

王明冷笑一声，“可是，这又怎麽样？刚毕业的时候，谁都以为自己牛逼，能干出一番事业。但我告诉你，一个人的成功与否，全都看运气。运气好了，赶上了好时候，站在风口上的猪，都能飞起来。运气不好，你再怎麽着都没用！”

“能力？能力算个屁，你看看Cindy，她费心巴力地做到公司二把手，现在还不是被人一脚踢开了。”

“我们这些底层员工，再努力，有个屁用，奋斗一辈子，永远比不上精英出身的那拨人，人啊，从一出生下来的命运就是定好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王明发着牢骚，他将憋在肚子里的话，都一股脑地告诉了庄梦。

不是因为他和庄梦熟，而是知道，如今全公司只有庄梦会听他说的话了。

庄梦沉默了下来，想起了那夜沉柏影通宵开会的样子，疲惫不堪，却没有一句怨言。

不是的，即便是站在山顶上的人，同样也在努力。

“你挺优秀的，以后好好干。”王明抱着箱子走了。

王明走了，讨厌的直属领导走了，这本该是一件敲锣打鼓、值得庆祝的事情，但说实话，时至今日，庄梦发现自己并没有多麽高兴。

她只是觉得王明可怜。

到最后，他都不承认自己错了。

他痛恨着别人的成功，将一切都归结为运气，实则他没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的失败。

卑鄙的懦夫，出局。

……

“原来你在这。”午休时间，武磊找到了独自站在公司天台上的庄梦，语气轻松地说：“王明走了，你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吧。”

庄梦“嗯”了一声。

“你这总算是出了口恶气，我听说，何美晴的学历是假的，也不知道HR当时是咋审核通过的。她的真面目被拆穿，你应该挺高兴的吧？”

高兴吗？庄梦一怔，她自己内心，真的高兴吗？

她仰望着不远处矗立着，高耸入云的银星大厦，好似一座不可攀登的山横亘在眼前，怔怔地说道：“武磊，这个城市里，有很多很多非常厉害的人。”

“是啊，毕竟它是A市嘛，全国的人才都彙集在这。”武磊有点不解，庄梦怎麽会突然说起这个。

银星大厦的最高层，听说是沉柏影的办公室。

他是站在山巅上、俯视衆生的人。

庄梦平静地说：“如今我明白，这座城市里，比你优秀、比你运气好，比你更加努力的人，多的是。”

无论是王明，还是何美晴，他们都是抄捷径、走小道的失败者。他们或许是出局了，但这座城市，多如过江之鲫的人在奋力走着一条通往山顶的康庄大道。

这些人，要比她更优秀，又努力。

因而，她愈发感到自己渺小。

武磊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懂了庄梦的意思。

虽然王明这件事算是过去了，但大Boss沉柏影趁此机会，清洗了整个风影的管理层，一大批T集团的精英空降，基本上把控了风影的所有业务。

这些空降的精英，要能力有能力，要资质有资质，比风影那些“草台班子”领导要出色的多。其中，沖击最大的风影“老人”，便是Cindy，已经完全靠边站了。

即便是像Cindy这样厉害的人，好不容易做到了那个位置，也是朝不保夕。

庄梦看到公司里的这些变化，心中不免有些沮丧。她步入职场后，才明白自己真的太渺小了。当她和沉柏影靠得越近，越能理解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就像是存在不同时空的多重宇宙。

这座城市里，有的是厉害的人，有的是勤奋的人，有的是出身好的人，真正成功攀登到山巅的人，从来都不是何美晴、王明这些想要走捷径的人，而是他们。

武磊沉默了下来，他其实今天想问，那天，她和谁一起离开。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相信她，她不是那何美晴那样走捷径的人。

“喏，给你的奶茶，再不喝就凉了。”他递给她一杯奶茶。

“啊，谢谢。”

武磊突然说道：“只要我们奋力前行，就算到不了山顶，也能到半山腰啊。”

庄梦一怔。

“谁说半山腰的风景不好，你瞧，这街上发生的什麽，咱们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武磊指了指下面。

原来此时，一对年轻男女站在十字街头相拥。他们的拥抱，为这座冷漠无情的钢铁森林，添了些许的温柔与浪漫。

“要是站得太高，就看不到这样的风景了吧？”

庄梦微笑，撩了撩耳畔被吹乱的碎发，喝了一口奶茶，温柔地说道：“是啊，半山腰的风景也挺好。”

相拥情侣看着彼此，庄梦站在天台上看着他们，武磊的目光却看向了她，此时，他的心慢了一拍，突然想起了那句老道的歌词。

“原来最美的风景，一直就在你身边。”

小傻瓜，你值得（1）

还有一个多星期就要过年了，日子一下子就平静下来。

王明离职后，原来他下属小团队就地解散，几个人被划分到其他组里。庄梦暂时归在了另外一个小组里，正好和武磊一个组。组长Allen是一个干事利索的中年男人，他属于话少事少的那一种人，不会像王明那样主动没事找事，况且他知道马上公司就要调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给庄梦安排一些比较轻松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