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玄猫将军(6)
“傻瓜,那要出去可也太容易了,是一个无名墓园,许许多多死在这宫里的人,就被葬在那个墓园里,也没有墓碑。”
死,也逃不出这里,一摞摞的孤魂野鬼,一鬼一口凉气,怪不得晚上越发的冷。
我悠悠叹了口气,“都是孤独的魂啊。”
他把炉上的肉糜勺到桌子上晾凉,黑糖包循着味上桌吃得津津有味,“也不孤独,晚上我都带着玄猫骑兵跟他们聊天,也顺便,听听你们聊天。就你胆子大,交代黑糖包的事,声音嘹亮得像让它出去给你叼几条鱼回来,我甚至都不用靠近墙边就听得清清楚楚。”
确实,我总仗着冷宫没人,有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就在小花园里跟三七说了,吓得三七赶紧捂着我的嘴拉我进屋,主要是从小也没密谋过什麽坏事。
玄猫献礼狗皇帝
过后几日,狗皇帝宫里氤氲着霞光万丈,他越发觉得自己是天神认定的帝王,奴才们口口相传,夜晚总有一群黑猫在皇上床边巡视,瞳如点漆,每一根毛发都散发着肃冷,像猛虎下神山,威势赫赫守卫君王。
他不知道,那一群玄猫背上的灵魂,真的是上阵沖锋的将士,被他赐的一碗庆功酒,送进了无名墓,归家不得,轮回不得。
玄猫骑兵每一晚都有新阵法,在永福宫门口,整整齐齐码了99条巴蛇作为献礼,通体深黑,头顶苍青,甚是吓人。
皇帝狂喜,古往今来,蛇就应该向真龙臣服跪拜。
再来,寒风凛冽的冬日里,御花园的开满了曼珠沙华,花朵如火焰般豔丽热烈,在一片萧瑟中洒落了一面血色绸缎,夏花冬开,人人道是吉兆,殊不知这花传来的是地狱的召唤。
银翘神动色飞地描述着听来的景象,真难为了任钰,一夜之间,怎麽栽上这麽多曼珠沙华,难道他才是天神,能令山川覆海、花草听命,面具盖住的可有太多秘密了。
民间的话本愈发精彩,书里写的跟宫里传出来的,如出一辙。
百姓们看着地里的庄稼发愁,佛主殿前香火炉加了一个又一个,袅袅青烟缠成神链,也敲不开雷神龙王的门。
百姓敲不开的门,真龙天子定可以。
一道道奏折,一声声鸣鼓,一步一步都在逼着皇帝设法坛领天责。
而他,像一个想要风筝的小孩,撒泼打滚拿到手后,却懒得奔跑让风筝飞上天,手里的线也绕得乱七八糟,好似只有抱着风筝,就能万事如意。眼睛跟脑子都是空的,看近安不了百姓,看远挡不了外敌。
新一辑话本也悄然在民间传阅,那是一个东海龙王突发眼疾的消息,这一次写得略急,少了前言序语,联想指向性直接明确。
对,我就是要那个人的眼睛,没用的东西,挖了更好。
从掀了面具那天起,任钰就一直没差黑糖包来邀我见面。
约莫,还有点想念,这人找了个空闯进我梦里了,梦回到府里武堂的时候,身边的人,均是任钰。
将军脚上满是小翅膀
看三七睡着了,摇着铃铛唤来了黑糖包,挠挠它的下巴,让它带我去找任钰,它转着乌溜溜的眼睛,甩甩尾巴,让我猫着腰跟它走。
还是钻过那狗洞,与竹林垂直的另一边方向,走着走着,像进入了个结界,周围寂静得可怕,只有踩在落叶上沙沙作响,无风但冷气直透入骨里,我感到脚底发凉,这路是回也不是往前也不是,我把黑糖包抱在怀里,感受它的呼吸给我壮胆。
忽然,前方一点光亮朝着我们急促移动,是鬼火吗?近了近了,星辰驱赶了这团浓黑的墨,洋洋洒洒铺开了黎明。
任钰提着亮堂堂的灯,迈着大步疾奔而来,未戴面具。
走到我面前,眼眸里愠色渐浓,我谄谄咧开嘴角递出个假笑,黑糖包没骨气地跳下溜走了。
他把灯放在地上,为我披上鹤氅,细细系好,”大小姐,你想见我,让玄猫传个话就行,大半夜的,你可知往前走是哪里“。
我摇了摇头,”没事的,黑糖包在呢,它会保护我的“。
“你可真相信它,再往前就是我跟你说的无名墓园了,不像去小船的路上我都提前清好了路障,说不好遇到兇骨噬魂,抽了你的筋骨。”
他轻轻地揽着我,手半悬在肩上,转着身就要往回走。
我定住不肯回,哀求着“去看看嘛,陪他们聊聊天,给我爹的信送了好几天也没个消息,你是想把玄猫借给我就不管不顾了?“
“当然不是。”他站在我前面蹲下,“上来吧,我背你,这条路崎岖难走,还有蛇鼠出没,别被咬着了。”
我老老实实靠近他的背,膝盖抵在腰间,双手虚虚搭着肩膀上,在我跟他之间撑开了一拳空间,他缓缓站起,“别怕,抓牢一点,小心俩人都摔了”,身体往前微微倾着。
霎那间心弦被撩拨得慌了一拍,索性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俩人无言地走了一段路。
“一个被废的皇后,一个本应该在塞北的将军,你说,话本会怎麽写这样子的关系?”用脚拍了拍他。
“是为了百姓,联手拉昏君下龙椅的侠客?”
“还是为了师徒情谊,营救不慎落入冷宫的恩师之女?”
“或是埋了一份仇恨,刚好虽道不同但谋同略?”
他不答,我在他耳边徐徐列着选项,我想知道,他是为何而来。
话在嘴边吞了又吞,还是说出口“总不是因为情爱吧,为爱深入险境,那这话本也只能是小姑娘看了。”
依旧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