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夏日的黄昏(29)

没多会他又道：“不过有件事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那天你说祁玉跟羌晓谈了又分了，分过依然保持联系让人听着确实不舒服。”

“但其实，他们没谈，一直是朋友。”

“是吗，”刑非也干脆对着瓶喝，红酒醇香的气息游走在唇齿之间，游遍浑身。这个度数有点高了，喝了两口有些招架不住，“他没说。”

她擦擦嘴重新塞上塞子，“那他还没那麽混蛋。”

许肆递她纸，落地窗外的夜变得沉默，人声，汽车声几乎湮没，太晚了。

许肆试探道：“那你现在知道，会后悔吗。”

刑非也擡眼斜他，想说你这人真没劲，来来回回绕不开了是吗，结果他的下一句就接上，“——如果我说我喜欢你的话。”

刑非也：“……”

这两句有关联吗？

还是他觉得，开始他说喜欢自己，自己就不会答应祁玉？

祁玉太会死缠烂打了，许肆那时候也确实冷淡，她想让人帮忙充当回男朋友拒绝，不知道怎麽开口，然后一不小心，被祁玉钻了空子撩得有些心动了。

至于后来发现这人跟她想象中完全不同都是后话，忍着也忍了两年。

“你怎麽可能喜欢我。”

她莫名有点儿紧张，扣啤酒拉环半天扣不开，心不在焉似的，心思全等着听许肆回答了。

在她的印象里，许肆一直以拯救者的身份出现，披光的骑士，一剑斩断她无能为力的被动，被告状，被妈妈皮鞭子抽。

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刑非也。

他是恩人，她也一直清楚他的优秀，他的势不可挡，来势汹汹。

小学时候他到哪儿都有成群结队的小姑娘跟着，屁颠屁颠许肆哥哥长许肆哥哥短。

初中不同校，但耳边始终听闻他的风靡，衆星捧月炙手可热，他那麽那麽高高在上，那麽天之骄子，岂是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能企及的？

她其实，一直在追赶他的步伐，一步不敢停。

从三流学校考入附中她花了多少精力？保持与他相差不多的成绩她又要付出多少努力？

想要够到太过优秀的人，追赶的步伐是始终无法停下的，她连笑闹的时间都没有。

“你为什麽觉得不可能？”许肆诧异，“你那麽优秀，处事稳重果决，倔强又不屈服，骄傲始终义气，像你那群小迷妹一样，任何人都会喜欢上你。”

任何人？

刑非也没扣开拉环，许肆的手覆过来帮她扣开了，“也包括你？”

她问的太认真太小心翼翼了，许肆的喉咙忽然滚过一股酸涩，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来的心揪。

“为什麽不。”

她不够自信。

至少在这件事上。

等车

高考完结那天，落日亦狂欢，梧桐树沙沙的声语里，四季又转了一轮。

夏日的黄昏，依旧那麽盛大。

刑非也本想回校同妹妹们告个别，许肆已经安排了庆功宴，刚出考场便摧来语音。

“在哪。”人声欢语实在太热烈了，接考的私家车把路口堵了个水泻，她去到公交站口，拢着听筒才勉强听清。

“车站，你饭店定得哪家？几点，现在去能……”

“回头。”

听筒里的声音变形，少年的嗓音沉而透彻，掺进悃愊无华的笑意。

刑非也回过头。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双肩背包，一手不着调地揣在兜里，对视上时，他忽而扯出个笑。

他往常从不这麽笑，唇勾的弧度尤为明显，眸中不加掩饰地散发出暧昧撩人的味道，仿佛他很爱她，他们是历经百炼仍旧在一起的恋人。

从生日醉酒那晚开始变的。

“考一天试了，也姐的高马尾还是这麽立挺漂亮啊？”

他停在身侧，很近，微微曲起的手臂似有若无撩过衣袖，痒酥酥的。

“嗯。”

“就嗯啊，”他轻轻撞一下她。别路公交停下又驶过，车站的人一波走掉一波又来，始终没有始终，周围很多人望他们，许肆不避人言，凑到跟前问：“今天说了吗？”

“？”

过于近了，刑非也往后仰些，“什麽？”

“我喜欢你。”

刑非也：“……”

像任务一样，生日第二天开始这人每天都会给她来上一句，我喜欢你，今天还是很喜欢你，刑非也，我喜欢你。说完下一句将是……

“笑一个？”

“……………………”

她三岁小孩儿吗，逗一逗会笑？

“呵呵。”

她勉强扯两下唇角，“搜下看看车什麽时候到。”

转移话题，同时也确实赶时间，晚上她得去接刑掌放学，她妈前两天要求高考之后每天接送。

许肆的失落格外明显，眉一翘回身摁手机去了，他的轮廓太过少年，太多人视线停住无法挪眼。

“明天我去报名学车，”她适时得哄哄，不然这人能半天不说一句话，“他们下月回来，让我务必在那之前拿到驾照，去接机。”

“嗯？”许肆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个岔便忘了方才，“接机？你有车？”

“没，他们说驾照拿到去买。”

许肆眉拧得更深，他知道她在家总遭遇不公平的待遇，往常他也时常笑吟吟地插两句嘴，她妈喜欢漂亮男孩儿，他一开口，没什麽事是不随他意的，她傍着肆哥，顺带着也事事顺心。

此刻必然是觉得让刚拿到驾照的人去接机，高速公路上不了，逼着人违章。

并且连买车这事都决定好了，是坐实了不拿她的命当命，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