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夏日的黄昏(35)
“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许肆彻底笑出声,脚步极慢,贴心帮她提裙摆。好在先前涂过防虫草膏,不然这丛草里随便一群蚊蝇就能将他们生吞活剥了,“你不无神论,天都不能定你命,还妖魔鬼怪?”
刑非也:“……”
她确定这里头有点儿幸灾乐祸,暗讽的意思。
“不是,我意思草里有蛇。”
说着整人都一阵寒战,越想越怕。衬衫早掉到腰背,拖拖拉拉过于碍事,她心不在焉脱下想往背包上搭,甩手力气太大,不偏不倚盖住许肆的脸,却未发觉。
许肆:“……”
一阵果香绕在鼻尖,刑非也稍微缓过点神。城市里一般没有野生蛇,只有她对草丛没来由的偏见。
癞蛤蟆呱呱叫个不停,她扯开刮到枯枝的裙子,擡眼看到被衬衫遮住脸的许肆:“?”
他也怕?脸都蒙上了?
那怎麽行。
手伸出去想扯下,刚碰到许肆拦腰把她扛起来,“让它咬我好了。”
裙子往下掖,尽量不触碰她大腿。
刑非也:“……”
“?”莫名其妙。
“虽然,但是,这麽抵着,我,很容易吐啊。”
扛了没一分钟把人放下了,“那背你?”
刑非也望望他后背:“……”
“你包放下了吗,”这个帅就一定要耍?
后半段她没说,他瞧着怪认真的,算了,省得这人又一眼水色一脸懊恼。
“只是害怕有蛇,蛇出来不用你说,我自己往你身上跳。”
她宽慰许肆亦宽慰自己。露营是她提出的,哪怕是半条命搭这儿她也得把这营给露了。
来都来了,都到这了。
“走吧。”
现在有多重整旗鼓,信誓旦旦,两小时后她就有多后悔,恨不得两巴掌啪啪扇脸上。
帐篷倒是好搭,床也是自动充气没多久便蓬起来,只是……
一个帐篷,两张床?
“其实睡外面挺舒服。”她坐田埂上内心挣扎。那帐篷能有多大?顶多两米乘两米,两张床摆里头直接占满,转个身的空间都没有,她要真进去,等同于两人睡一起,睡一起!
“我在这看一晚上星星吧,没见过这麽多。”
星空一片辽然,她安然靠倒,下定决心。
许肆掀帘子探出头,半撑着,一瞥能从领口直望到白花花的浑身。她紧刻收眼,肉眼可见地正襟危坐,连她自己都感觉到。
“跟我睡一晚会掉肉?”
帐篷
会,会吧。
略显低劣的胶质皮革味充斥帐篷,充气床垫睡人的一面自带了些毛绒绒的床单质感,躺上去往下陷一部分,非常舒服。
只是。
刑非也这个气沖得有点儿足,头陷下去,腰背却抵着的感觉。
“不舒服?”许肆手伸过来摁她床垫。也不知道怎麽了,往常他想在房间沙发睡一晚她都不觉得有什麽,现今只要他一挨近,哪怕是一只手都能往她胸口猛地一砸。
“哎还行。”
她躲开身,太过突然人直接从床垫后面滑到地上。旱田被夏日的烈阳风吹晾晒,泥土早干结僵硬,人跌到上面跟碰着石头没什麽区别。
后背大概是被石头戳伤了,她忍疼扯个笑,“不用管我,你睡你的。”
许肆:“……”
“可以不管,但,你激动什麽。”
他起身想拉她,“不用!”
黑压压一个人靠过来,像要将她的整个世界都填满,刑非也从额前开始痒,继而浑身燥热发软,一股沖动。
是肾上腺素分泌的感觉,让此刻的她,忍不住想从他的眉眼望到鼻尖,鼻尖望到唇角。
那唇盈着水色,月光稀稀寥寥,她想亲他。
这是个非常恐怖的想法,自小长到大的朋友,她想亲他。但却不由她想,在这样一个封闭密闭的环境内,从小帅到大的他,南临各所初高中久久难忘的他,谈之雀跃,见过者有如雀跃形容之的他。
任何人都会産生这样的想法,她觉得,无关喜欢与否。
肾上腺素营造的暧昧,不讲究喜欢。
讲究行动,与克制。
刑非要眼眶发热,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目光柔和充斥着欲望,血猩猩的发红,“不用扶,你躺回去。”
她的声音也变得低哑缱绻,透露出欲拒还迎的意思。
许肆紧紧盯着她。
“你受伤了?”
刑非也:“?”
怎麽看出来的?她僞装的很好啊。
“——都疼哭了。”
刑非也:“……”
人与人之间的信息差産自于各人不同的脑回路,各人不同的脑回路,産生各种不同品性的人。
她跟许肆,还真算两条平行线硬拽着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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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夜去酒店开房间,刑非也没带身份证。
“请问,你们是什麽关系呢?”
前台望着男生背上半死不活的女生问。对于某些事酒店一向抓的严,碰到这种分不清具体情况的自然需要多问两句,“这位女士,还好吗?”
刑非也迷迷糊糊睁眼,“嗯?到了?”
他们连帐篷都没来得及收拾,看到星星点点的血迹从衬衫印出来,许肆说什麽也要背着她去找二十四小时药店,刑非也力争自己待着他去买,他不敢把她一人丢在这。
少年的体温偏高,她整个人贴在上面胸口都暖了,而不是盛夏天觉得热,是温暖,是可靠,他总能在一些小事上触动她,总将她一个适应独立的人摆在需要照顾的位置,不厌其烦地照顾她。
一步一印他走的快而稳健,药店没到刑非也就斜在肩头睡着了,一呼一吸撞到人颈侧再弹回,熨烫着她整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