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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落花旦(82)

作者:同消古 阅读记录

长润笑她惦记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她也不恼。

这些时日的相处,兄妹比以往亲了,长生不再怯生生,还抱着羽织的胳膊道:“表婶,待我纳好第一双鞋便给你邮寄到上海,明年入冬就可以穿了,穿我做的鞋子,雪天也不会打滑。”

秦羽织一愣,才想到是之前的戏言被丫头当了真,遂笑着说好。

“傻瓜,南方哪有雪。”长润道。

车子开得缓慢,一时,被人群逼停,是有游行的学生,他们敲敲车窗,随后每车投入传单,大字所书痛斥当局,维护人权主权,随后礼貌地将道路让开,车子挪动。

长泽凝着传单发呆,这路上,他鲜少吭声,与初来乍到那满眼雀跃的少年天差地别,秦羽织的担心说不出口。

火车站人潮人海,为免走散,苏间行将行礼堆在地上,自己握着一沓车票跑去检票口,遥遥指着这厢,不知说了什麽,那工人点点头,随后间行回来:“检完票了,我让他们把行李先搬上去。”

衆人登上火车,不几时,工人催促散落最后的旅人,豁然间,长泽从座位站起,赶在关门的剎那,跳下车,直奔闸口,警卫见势不妙,吹着哨子朝他追去,几乎同时,汽笛鸣响,火车缓缓开动。

长生一边着急一边拍打着车窗,渐渐地,不拍了,像是明白了什麽,她望向秦羽织,眼中有祈求,待得到回应后,释然地点点头。

这时候,警卫提着长泽的后领而来,说什麽也要捉到警卫处去。

“稍等,”秦羽织快步上前,问长泽,“你意欲何为?”

“我想留下来,”他低声说,又重複,“我想留在上海,像他们一样。”

“谁?”

长泽未言语,低下头去,羽织知道,是游行的学生。

何止游行的学生,封建之外的空气,自由、朝气、挑战、希望,任何一点,都足以使他心向神往。

“我既应允了你妹子,便要照顾好你,稍迟我会说服沈贺文为你办理入学。”

这孩子眼底有了生机。

苏间行去与警卫协商,对方满不情愿,放了人。

……

时光一晃,数月过去,日子就像当前的战局,焦灼僵持,政府的声明仍旧日日发,老百姓的生活照常过,明明并无大事发生,一根弦儿却总是松不开,不知何时何处,敌人丢下一枚炸弹,瞬间改变往后的余生。

这天,秦羽织终于等来了那通电话,那通告知她在上一部戏中塑造的角色获奖的电话。

濮振华比她本人兴奋,大手一挥,揽下所有工作,订礼服,写发言词,準备邀请函与礼物。

颁奖这天,业内来了不少人,完全感受不出战争的阴霾笼罩。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今日之后,我濮振华的名头将在上海响当当。”

轮到她上台,捏着阿濮为她準备的满满一页的‘辛酸泪’,秦羽织说不出话,望向观衆,底下有多年的朋友,也有一直以来视为对手之人,她们笑容得体端庄,而秦羽织却突然分不清她们的脸孔。

直到她将发言词揉碎、丢在裙下,说出那句话,人群的表情才稍微有了人间的色彩。

……

此事之后,秦羽织与阿濮大吵一架。

“拜托你去看看脑子,不要把醉话拿到台面说!”他摘下眼镜,揉捏眉头。

“或许我脑子真的有病。”她笑容惨淡。

“明日各大报社都将刊登:《知名花旦,宣布息影》,”他仰天长叹,“届时覆水难收!”

“要如何你才相信我是认真的?”

“能取得今日之成就,我期盼数年,秦羽织,我想你也是,就这样作罢,岂能甘心?”

“心甘情愿。”

秦羽织打乱阿濮的人生规划,数年前,他离开老家,扎根上海,欲放手一搏,大干一场。她任打任骂,可他不,摔门而出。

真好,从此她没了朋友。

……

这个时节久立江畔还是有些冷,刚下过一场雨,江面氤氲,雾气朦胧,船只通过只见巨大的黑影,汽笛沉闷,将记忆拉回过往。

过去,这里没有高楼林立,还是棚户集市,母亲带她来往家与画室,经过集市,见挂在那里的衣裙漂亮,在她身上比划一阵,买下。

买前总是要讲价的,老板要十八元,母亲问十元可不可以,老板怪叫一声‘抢钱!’,还是心甘情愿交易。

然后她想买道路旁的烤蛤蜊,母亲会抱怨着不干净,最终却仍会皱着眉头说‘买吧’。

那时的苏晴健康而美丽,若将姑姑比作带刺的玫瑰,母亲就是绽放的玉兰,满院馨香,那时她高大,开朗,是秦羽织温暖的依傍。

她去世时也才四十岁,病痛折磨下,已经很瘦小了,满目苍老惶恐,又因头脑的问题,时而不清醒,总有古怪的行为。

“所以那时的妈妈不愿看到后来的自己吧。”她喃喃地说,心中升起酸楚。

豁然,转过下个路口,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面前。

对方先呼:“秦羽织?苏晴的女儿?”

“梅老师,好久不见。”

梅蔷邀请她到家中做客,热情由衷,她应邀。

回到家里,孩子听到钥匙声便跑来迎接。

“上回见,他还在襁褓中。”

梅老师笑:“可见岁月如梭。”

原来这些年发生很多事,梅已与先生分开,独自抚养孩子,事业上的成就不仅使她经济强大,心理也一样。

谈论起前夫,她道:“他心中一直住着你的母亲,何尝是他,连我也是,苏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我羡慕她,追赶她,失去了自我,所幸,我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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