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林右李(6)
“那你就是女人。”
林亘忧伤地叹了口气,看着地上,想找找昨天看见的蚂蚁,可惜,一只也没找到。
小黑皮看她这样,觉得没意思,一边瞄她那边,一边说:“你不去,那我走了啊。”
快留我啊!她的兜鼓鼓的,看着好像还有糖呀。
可惜了,人家擡头,礼貌地朝他挥了挥手。
第 4 章
弟弟走了,林亘又看了会儿山和田野,趁着太阳不算太猛,起身走到晒谷坪边缘,摘了些黄色的小野花,然后回到台阶那,一朵一朵插在娃娃的头发上。
这房子离马路边不远,偶尔会有些空的货车路过,也有些装着满满一车煤的车,从屋后冒出来,开向远处。
还有些人,背着布包或者拎着东西从门口经过。有两次,她们还走近了,问她能不能进屋喝口茶水。
简单的话她听得懂,林亘摇摇头,小声告诉她们:“家里没有。”
罗红梅倒头就睡,家里没有生火,当然也没烧水,连生水都没有打。
林亘今天还没喝过水,只有早上喝的稀饭和刚才的小黄瓜里有点水分,可是夏天干得快,她也有些口渴了,只是不敢去叫醒妈妈。
娃娃不大,没一会就插得满头花,林亘没有别的事可做,只能又把它们取下来,再插上新的。
这样反反複複好多遍,那个弟弟又跑来了,喘着气递给她一串好小粒的水果。
“这是什麽?”
有点像葡萄,但是小得跟黄豆似的。
“葡萄呀!快吃,我特意给你留的。”
河道边上即使有,也早被人摘光了。他刚才沿着河,逆流往上游,从溪流入河口那攀上去,沿着落禾溪一直往上,摸了几只比板栗大不了多少的小螃蟹玩,还发现了一处野葡萄。
落禾溪从下水沖这座山的地下冒出来,夏天的溪水冰冰凉凉的。大人们不许小孩子到这边来玩,一是不让他们糟蹋饮用水,二是水太凉,伤身子。所以这处野葡萄才没被人摘光。
他一说是葡萄,林亘就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她捏了一颗放进嘴里,轻轻一咬,然后笑得眉眼弯弯。
“好吃,你也吃呀。”
小黑皮常摸了这玩意解馋,但并不觉得多好吃。他觉得糖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这城里小傻瓜吃糖没什麽反应,吃这野葡萄,居然说好吃。
“你吃吧,我不爱吃这个。”
他拉了林亘的手,把整串葡萄放到她手里。
林亘确实喜欢这个味道,有些不好意思地又摸了一颗放到嘴里。
小黑皮看她吃得津津有味,舔舔嘴,问她:“你还有糖吗?”
林亘愧疚地摇头,说:“爸爸说不能多吃糖,只给了两颗。”早知道她就不吃那一颗,全给这个弟弟好了。
小黑皮知道糖金贵,不能苛求,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林亘吃着葡萄,抽空指了指他屁股下的水渍,问他:“弟弟,你裤子怎麽湿了?”
不像尿了,因为整个裤子颜色均匀。
小黑皮无所谓地说:“打刨翘当然是湿的啊。”
也有光屁股游的,不过游完还得回头找裤头,多麻烦!要是丢了就完蛋,不仅要挨打,而且那样的话,自己就只剩一条裤子了。
“会不会生病呀?你回家换换吧。”
小黑皮哈哈哈哈笑了好一会,才说:“我从来不生病。”
冻得打摆子也就是唆个鼻涕。
“那可真好。”林亘羡慕地说。
她最怕的就是打针吃药。
两人沉默了一会,小黑皮长了个尖屁股,坐不稳。他两个脚板对靠,撅起屁股,单用两只手把自己撑起来,还能“走来走去”。
没见过世面的城里孩子看傻了。
“你会不?我教你。”
林亘估摸了一下难度,摇摇头,说:“我不行。”
小黑皮又给她表演了一个倒着走,头从胯()下倒着看她,十分得意地说:“这有什麽不行的,很容易。”
林亘叹了口气,说:“不行的,我跑步都不行,李老师总让我罚站。”
“老师?你上学了吗?”
林亘点点头,回答他:“爸爸说,夏天过完,我就在这里上小学。”
小黑皮乐了,放了屁股和脚下来,蹲在她面前,说:“收了稻子,我也上学。”
他是林亘见过最黑的小孩,也是最瘦的。
林亘忍不住问他:“你几岁了呀?”
“七岁。”
林亘愣了,说好的弟弟呢,他比她还大呢。
“我六岁了,叫林亘。你叫什麽名字啊?”
“李君,不是解放军的军,等我长大了,就自己去改成这个。”
两个小文盲都没办法解释自己名字是哪几个字,只能这样交代了各自的名字喊法。
远处有个大一点的孩子在那喊着谁,小黑皮跳起来,嗳了一声,然后对林亘说:“我兄弟叫我呢,我先去赶鸭子。他家有好多小人书,等过两天我带你去看。”
“好。”
林亘其实有点想去看赶鸭子,可是爸爸说过“要有礼貌”,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新交的朋友跑开了。
吃了那串小葡萄,她不渴了,可是太阳升到了老高,罗红梅还没有醒。
外面太阳虽然大,但这房子比城里的家宽敞多了,也凉快多了,坐在这门口,头顶有屋檐遮阳,偶尔有阵风吹吹,虽然不算凉爽,但不动来动去的话,也不至于流汗。
林亘看到不远处,水田里有人戴着斗笠弯腰在拔着什麽。她心里着急,站起来,跑到台阶边缘,踮着脚张望。
那人拔了一把绿色的植物,扔在田埂上,往前走几步,又弯下腰去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