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妈记(42)
三人相对,唯有贺锦君泰然自若,进到屋里,问:“你怎麽知道我在门口?”
“我感受到你的气息了。”系统跟着她走。
是吗。南思安面无表情。
过往与旧情
房内气氛尤其古怪,三个人各看各的,相互之间谁也不理睬,好像并非共处一室,而是置身迥异之地。
贺锦君坐在小几前,对面是系统和南思安。她谁也不看,给自己倒水喝。
系统的手托住腮,脸偏向贺锦君的方向。南思安的坐姿端端正正,眼睛也是对着贺锦君。
约莫有几分钟,没一个人出声。贺锦君喝完了三杯水,终于忍不住问:“你想说什麽?”
“你能让他走吗?”
南思安脱口而出。
“为什麽我要走?”系统敌意很重,反驳道,“要走也是你走。”
对于系统的话,南思安权当没听见,一言不发,只盯着贺锦君。
贺锦君又给自己倒水,边倒边说:“不能。”
“我不想有外人听到我接下来给你说的事。”
“你去隔壁房间修炼一会吧。”贺锦君便对系统说。
系统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房门关闭的时候响了一声,南思安心里蓦地一酸。他想问这个男人和你是什麽关系,为什麽他能在你房内修炼,可他更知道贺锦君不记得他,不论是否真实。在贺锦君眼里,他们不过是有几面之缘,一起合作过的陌生人,他没有资格问。
“他走了。你说吧。”
南思安手指动了动,拉开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衣领,他手上动作极快,须臾之间一大片线条流畅的锁骨暴露在空气中。
贺锦君身体猛然坐直,眼睛睁大。
“你要做什麽!”
你要说的只能对我说的事不会是你要献身吧!!
露出脖颈与锁骨后,南思安继续解衣服,胸膛袒露。薄薄的肌肉覆盖在身体上,轮廓优美,充盈力量。
好巧不巧,贺锦君和南思安面对面坐着,她眼神不自觉飘忽,在要沿着大敞的衣服滑下去时,收回视线,然后坚定地把目光放在他淡然的脸上,但心里却无法抑制地忆起光滑细腻的极佳手感。
南思安指着心髒的位置,“你看。”
看什麽看!
贺锦君一脸正气,勉为其难地看过去,看到他所指的位置愣了一下,旖旎顿时全然消失,神情跟着严肃起来。她知道了南思安想说的是什麽。
那里有一块小小的疤痕。
在她与南思安初遇时,就见过南思安的身体,修仙之人可用灵力修複伤口,即使那时南思安身受重伤,但他的身体也不该有什麽覆盖在心髒上的疤痕。
“你之前问过我这是什麽。”南思安轻声道,“当时我说结契后我才能告诉你。”
“我们没有结契。”
“我……也可以告诉你。”
贺锦君擡眸看他。
南思安说:“这个疤痕过去是一个刺青。”
只有奴隶才会有刺青。
*
说吧,说吧。
可是从何处说起?
从他的幼年?那个记忆模糊的高门府邸?墙和天一样高,永远是黑的,他蜷缩在矮小的透风屋子里,耳边风呼啦呼啦响,脸贴在床上——如果那层木板也能被成为床的话。很粗糙,但至少比躺在坑坑洼洼的地面好。鼻尖萦绕潮湿的霉味,是终日不见太阳才会有的那种,呼吸时有墙体掉落的碎屑跟随空气进到肺里。
南思安的记忆力很强,发生过的事几乎不会遗忘,修为境界提高后,更是能把所有一切牢牢记在心里。
他记得,他是奴隶的孩子,所以一出生也成为奴隶。
奴隶是最下等的人,奴隶的孩子自然也是。南府的任一人都能打骂他,指使他,命令他。
他很缓慢地长大了。
十多岁时,南府附近的山林里出现了妖怪。妖怪最先是要鸡鸭鱼肉,然后要整头猪整头牛,最后要人的供奉。于是那些人将他扔进去,让他去给妖怪做祭品。
若非正好遇到李破浪外出除妖,救下他,几百年前他就已经化作枯骨。
李破浪发现他天赋高,带他回太初门,他因此拜入剑峰门下,每日勤加修炼,一日千里。
刚入门那几日,上一任剑峰峰主,也就是南思安的师尊为他去除奴隶印迹。
疼痛过后,深深的“南”字刺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血肉模糊的伤口。
师尊道:“或许你的过去将成为你一生中最痛苦的经历,修士修真也修心,必须直面,不得逃避,这疤,你便留下吧。”
南思安平淡地说完了他不为人知的过去。
贺锦君看着南思安的眼睛,终于明白为何南思安过去对所有事都毫不在意,明白了他为什麽不谙世事,不通人情。
她扶住脸,深深地叹了口气。
“还有一件事。”南思安说。
“什麽?”
他把手中紧握的剑,郑重而小心地平放在二人之间的桌前。
这是南思安的剑,名叫三春。
过去贺锦君见过,也碰过,甚至在她还和南思安居住在那个在河边的小村庄里时,她差点用三春切过肉。
本身贺锦君就几百年没做过饭,为了完成任务,假装自己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普通人要吃饭,厨房里要有厨具,她才去买了些,还只能买得起非常普通的刀,钝得切菜都拉丝。她瞧见南思安的剑,就去问他锋利吗?南思安说锋利,她又问我能拿来切肉吗?
过去三春也切过肉,不过是妖兽的或者坏人的。南思安心想,人肉猪肉都是肉,有什麽不可以的,便很慷慨地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