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妈记(82)

不安自心中而生，贺锦君同样看向那里，除了杂乱的地方有几块浅灰色石头外，没有一点特别之处。

但万以丹一看见那个东西，也不管其他什麽，召集魔修，以最快的速度退出太初门，就像继续留在这里，会发生什麽巨大的灾难一般。

疑惑刚诞生在贺锦君心里，就听附近爆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哭喊。

“师尊！！”

李乘风死死抓住李破浪的手，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身下人染血的胸膛。李破浪吊着一口气，眼神涣散，已是奄奄一息。

衆人散开，默默让开一条通道，注视李乘风带李破浪回房救治。大家原地站立，垂着头，脸上有着如出一辙的迷茫和不安。

渐渐的，围绕的人群分散开，原本后面被遮挡的地方也暴露在天空下。贺锦君无意间看过去，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有短暂的停滞。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闭眼再睁眼。

但是没用，没有一点作用，什麽都没有，那个人还是了无生气地躺在地面，眼睛睁得大大的，胸口插了一把匕首，两只手还紧紧握在匕首上。

这张和幸秀有五六分像的脸，把贺锦君拉回三百年的魔宫，恍惚间仿佛又看到幸秀的死。

贺锦君走过去，蹲下身，伸手去触碰她的脸。

凉透了。

死了这麽久了，都没人在意你，没人给你合上眼睛，没人为你收敛尸骨。

幸仪。

为什麽会这样？

是你把魔修放进太初门的吗？

贺锦君仍对着幸仪尸体愣神，悠长的钟声响彻太初门。

“铛——铛——铛——”

一下、两下、三下，余音久久不散。

在场的一些人开始低声啜泣。

不知何时，方才跟着李乘风一起进入救治李破浪的南思安如游魂一般来到贺锦君旁

“你怎麽出来了？”她低声问：“鸣钟是什麽意思？为什麽那麽多人哭？”

南思安恍惚，目光好似落在她脸上，又好似看着虚无：“师姐让我们出去，她有些话想单独和乘风说。鸣钟的意思是……掌门离世。”

战时一切从简，李破浪的葬礼匆匆忙忙，幸仪的更是。

贺锦君带走她的尸体，出了太初门，找了处坟场，给她安墓穴，刻墓碑。墓碑上的幸仪二字简直如同巨石，倾斜着朝贺锦君压下，她尽力克制发抖的手指，在石碑底部加上四个小字：“幸秀之女。”

“系统。”她问，“为什麽会这样？”

没听到回答，贺锦君这才记起系统此刻还在太初门。魔修退走之后，系统从书墨阁赶来与她彙合，她想着安葬幸仪，忘了和他一起走。

贺锦君找守墓人，付了一笔钱，让她定期给幸仪扫墓。

守墓人眉开眼笑地收下，说：“包在我身上了。我还有个女儿，我等下就给她说一声，若是我死了，她会接着干。”

坟场翻新的印迹实在太多，处处都是未被踩平的黑土，她垂眸，不去看守墓人凹陷的脸颊，不去看那些新制的墓碑，压抑声音里的哭意，若无其事地说：“好。”

她回去，在系统面前，只有她们俩的屋子里，忍不住流下眼泪，想沖进魔宫找尔涯问个清楚的想法到达了巅峰，哽咽道：“她为什麽要这样？是尔涯逼她的吗？她明明才告诉过我，在太初门的生活比在魔宫好了很多很多。”

后一天，贺锦君和系统一起去李破浪的灵堂。棺材的正前方站着个人，听到动静转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了过来。

再见李乘风，贺锦君几乎要认不出来。

身形消瘦，憔悴疲惫，眼下乌青，唯有那双黑色的眼睛是平静的，但看过来的剎那，好像没有光能再点亮双眼。

操办李破浪的葬礼，修葺被魔修破坏的建筑，继任掌门接手宗门事务，她整日整夜连轴转，忙碌不休，就没合上过眼睛。听闻有长老不服，在灵堂前质疑说她年龄太小——不到四百岁——不足以承担掌门重任。然后南思安拨开人群，坚定地走向李乘风，站在她身后，他平静地环视衆人，手握剑柄，把视线投在发言的长老身上，便无人敢有异议。

贺锦君对她打了个招呼，她嘶哑地应声，让出位置，方便贺锦君上香。系统有学有样。

临走时，两人擦肩而过，一句话清楚地飘来。“小幸为什麽要这样做？”

贺锦君脚步一顿，“我也想知道。”

*

李破浪下葬那日，哭声一片，南思安还是像游魂，李乘风更加平静，林菱不知所措地跟在南思安后面，涂平湖轻声安慰她。

泥土一点一点把棺木掩埋，那棕色的一角也看不到了，彻底要永远躺在土里了。

正在此时，地面震动起来，有人没能站稳，摔在地上。

“魔修又入侵了？！”

“不要啊！”

衆人惊慌失措地四周看，看来看去，却没看到一点魔修的影子。

“轰——！”

惊天动地的一声，伴随划破天际的光，空中一下明亮刺眼！

灵气骤然狂暴，无差别攻击一切，霎时天崩地裂！

身体下意识运转灵力护体，漫天灰尘遮挡视线，贺锦君一动不动，心中惊骇万分。

这样的动静，她曾在溯源之地遇到过！

溯源之地1

两百多年前，贺锦君在魔宫被尔涯推下。

感觉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贺锦君都大脑一片空白，还觉得耳边很吵，似乎有人在大声说话，可是她听不清。

头发飘了起来，头脑发胀，心髒砰砰砰剧烈跳动。她甚至没理智去想她会不会死，只能想她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