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灭亡我睡觉(51)
就算是机器,带他出去。
他不想混身湿水泡痛苦地去死。
“救我!”
张开嘴喊叫让更多烟雾钻进他的喉咙里。
玻璃门应声碎裂。
碎玻璃落了一地。
李水银的手撑地,手心嵌进最完整的一块碎玻璃。
他右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枪,在他行动之前,什麽东西靠上了他的太阳穴。
李水银看到那黝黑的洞口,以为又是自己的幻觉。
“你是人吗?还是什麽东西?”
拿枪的东西问他。
“好久没看到活着的手枪了……还真让人感动。”
李水银顾不上答话。
他听到自己的心髒在砰砰直跳,简直要跳出来。火焰在他身后缓缓熄灭,火星子被风吹起,熏得他眼泪直流。
“不会被烧死了。”
幻象消失了。
但拿枪的东西还用枪顶着他的脑袋。
李水银不确定应该称“他”还是“它”。
他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出头,一身满是灰的衬衣,正凝视着李水银。
他的目光和红216的好像。
“和我说话吧。”李水银抱住枪口,“管你是什麽东西。”
他被李水银的动作吓了一跳:“你干什麽?”
“我在呼吸。”李水银说,“我在呼吸。”
他将李水银一脚踹到地上,打了一通电话:“喂,我在珠宝店遗址找到了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人。”
“真是人麽?”电话那头问,“别是其他什麽东西。”
“求生欲挺强的,应该是人,而且他长得很像贺丹朱。”
李水银敏锐地捕捉到那三个字。
“贺丹朱?”
“你知道贺丹朱?”拿枪的人看着他,“她是你母亲?”
李水银笑了起来。
他满脸眼泪笑起来就愈发显得滑稽。
贺丹朱该死地阴魂不散。
“她发明了情感病毒。我们需要那东西。”
李水银的脸还贴在地上,鼻子破了皮。
想到贺丹朱就连死里逃生的欢喜都被沖淡了。和这个和人相似、看上去能够正常交流的类人物体交谈的话都消散了。
“贺丹朱生我的时候就难産死了。”他说,“她的坟都被掘了。”
“那情感病毒呢?”
“你问我做什麽?她弄那玩意的时候我连个受精卵都不是,你指望一个受精卵去给你记住情感病毒是什麽?”
李水银撒了个谎。
地上暖烘烘的,火才熄灭,温度还未散去,和人死了还没失去温度的尸体一样。
“我们这些幸存者一定要找到情感病毒。”拿枪的人说,“拿到情感病毒才能拯救人类?”
好好笑的话,什麽时候人类的性命要靠一个死了几十年的女人随手弄出来的东西来挽救了。
“真是没救了。”李水银被这个笑话逗笑了,“你觉得情感病毒能做什麽?”
“让机器们无法运转,对它们来说相当于人类的艾滋病。”
“过于沉重的情感确实会招来毁灭。”李水银说,“你和它们唯一的区别就是你身体构造和它们不同、会因情感常常做出各种不理智的事。它们比你聪明,在文字和绘画的领域都超越了你,你唯一的优势就是你这种进化来的本能。你喊它叫爱。”
“让人窒息的情感。你失去它,机器得到它,你觉得哪种生命应该被称为新人类?”
拿枪的人沉默了。
回应李水银的是枪口对着他太阳穴一敲,李水银吃痛地叫了一声。
“你们当时发信息,呼喊着人类必将重新辉煌,我还以为会是什麽伟大的複兴。”李水银掏出他的那把手枪,“你的手枪还是上个世纪淘汰的産物,这样的东西我捡到都会不要。”
“拿那玩意儿你想杀了谁?”
欢迎回家
“你把枪放下 。”那人说,“放下!”
“我车上还有一后备箱的炸药,如果你们要对我做什麽,我随时準备炸掉这里。”李水银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你连我都打不过。我旧伤才好,一路跑过来的。”
“我们没那麽容易被炸死。”
李水银笑着,继续说下去:“那要是是有放射性的炸药呢?改装过的东西,威力我还没尝试过。你知道的,对于一个精神已轻微时常的人类,没什麽缺德事做不出来。”
“连我妈的坟墓都是我亲手刨来的。你要不要试试?”
这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被吓得像是只鹌鹑,缩着脖颈。
李水银拎着手枪,蹲在地上:“学会害怕了?”
他的枪口对着男子。
“那些机器比我还癫狂。吃自己的心髒,拿自己去做实验,让自己陷入生死不明的境地……你害怕?”
“是个人都会害怕。”男子说,“你把枪拿开。”
李水银失掉最后一点兴趣。
第一次听到他们的信息时有多激动,如今就有多失望。
他还以为真有哪位英雄带着残存的人类要建设新文明了,结果只是几个小鬼拿着上世纪淘汰的手枪玩具在这喊口号。
和元旦前一天才开始彩排,元旦就要演出的文艺彙演一样可笑又蹩脚,当作笑话看待确实不错。当作现实来看只会让李水银为自己花在路上的时间、为死掉的量産甜心们不值。
真好笑。
机器们都造出量産甜心那种兇器了,行走的人形炸弹,夷平一座城市不过是消耗两三个的事。他们呢?
拿着玩具一般的手枪。
“人类不会认输的。”男子还嘴硬,“我们可是人。”
“不认输就不是输了麽?”李水银感到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