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女士故意用他们听不懂的涂海省方言，道：“有意思吗，快过年了整得大家都不开心。”

傅閑能没想到毛女士会那麽生气，又意外她竟当自己的面直接教训张欠，扫向他的眼神带着四个字：自求多福。

可张欠敢那麽做，显然是预料到毛女士会生气，无所谓地拌着面线糊，也用涂海省方言：“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看他不爽。”

毛女士：“我们就回来这几天，看不惯也好好忍着，我们现在是客人！”

客人？张欠听到这两字冷笑，丢了勺，陶瓷磕在碗边啪嗒一声脆响。

他扭头问傅閑能：“吃饱了吗，不是想找个地方清静，这山里到处都是。”

对他说话时语言就换成了普通话。虽然他也是涂海人，但两人交往并不深，忽然用故乡方言交流很变扭。

傅閑能知道这是要避一避。他也招架不住这场面，幸好张欠良心发现，替他起了头，否则他还真不知道怎麽开口。

傅閑能出去后，张欠才正视他妈，却不再用涂海省方言，故意让所有人都听得懂。

“妈，我们怎麽就是客人了？你老公可是死了。”

毛女士神色骤变：“快大过年说这个字眼干嘛！张欠，你真是读书越读越回去了，以前还能考上附中开开眼，再过一年我看大专都不要你！”

张欠不悦。好汉不提当年勇，以前他脑子好用是以前。

他掰回正题：“我说那个事，是想表示，外婆家还是您家，下学期我住校，您想回来就回来。我说的对吧二舅？”

二舅忽然被点名，从他们紧张的氛围中一激灵，连连点头说：“是啊，是。”

张欠换回涂海省方言：“妈，你就算在涂海也没忘记往外婆家寄东西，邮政小哥换了三个都认识你。你经常来回跑带他们看病照顾，子女赡养义务你和我二舅尽得够够的了，三舅整日在外游手好閑，逼走了老婆，□□小赌被抓几次？小舅更是成家了不怎麽管他们，还有大姨那几个不孝表哥，现在都没个準信说回不回家过年，就让你先着急忙慌回来，存了什麽心……”

“别说了！念念叨叨的，你当妈还是我当妈！”毛女士忍不住打断他，加密方言都忘转换了。

张欠沉默片刻，用普通话道：“我只能当爹。”

“噗。”外公一下没忍住笑出来，饱经风霜的脸瞬间像是活了，神采奕奕。他小声沙哑道：“你是男娃，以后当然只能当爹。”

“哇哈哈哈哈当爹，抱孙子。”外婆作为热场观衆非常称职，有些话的意思听不懂，但也不妨碍她自娱自乐，哈哈大笑，然后时不时再歪个题。

二舅笑点又低，前几句还是加密通话，前言不搭后语，他成功被外婆带偏了，大喜：“可以啊，结婚了随时带孩子回外婆家，二舅给你包红包。”

张欠：“……”

为时尚早，他还没成年呢。未来的事说不準。

毛女士被一来二去的几句无厘头整得没脾气，但还是道：“别这样整你三舅，照你那麽说，他们没一个好东西，你都看不惯，那这年还过不过了？”

世界也就爱欺负他妈、外公外婆和二舅这种任饶任怨的老实人了。张欠略微愤懑，又自知鲁莽，点头附和：“过。下次不会了。”

态度表现积极，这事才能算完。毛女士吃软不吃硬。

经刚才那麽一闹，吃完时间拖到快中午。张欠坐门口剥沙糖桔吃，忽然想起傅閑能。

那小子该不会迷路了吧？

这麽久还不回来。

张欠掏出手机，打算给人打电话，院门口突然传来惨叫声。

“张欠！”

他立马站起来沖出去，一道熟悉的白影出现，还带了对胖翅膀，边跑边扇。傅閑能羽绒服大开，朝着自己拔腿狂奔，身后还跟着狗叫声！

“有狗！还没栓绳！”傅閑能躲张欠身后，张欠一看。

我靠，还真是一条本土大狗！那身材就比成年拉布拉多小一点，眼神呆滞，留着口水，弓着骨瘦嶙嶙的背，夹着尾巴，看着明显不正常，是条十足的疯狗。

也难怪这少爷会怕。

但他也忌惮，正想逃，瞥见傅閑能抓着自己紧张害怕的样子，不知怎的，作恶欲大起，忽然改变主意：“你过来！”

张欠手比脑子快，刚说完人已经被他拉怀里了。不愧是练过的，傅閑能看着高高瘦瘦，可真当凑近了，却塞得满满当当的，体格可不小。

张欠噎了下，翻煎饼似地将他翻个面。

傅閑能和那只蓄势待发的疯狗面对面，怵得大叫：“你想干什麽？”

他挣扎着想逃。

“别动。”张欠在身后说。

冬天里对温度最敏感，他的热气从身后渡来，扫过后脖子和耳垂，带着一股淡淡甜橘香，傅閑能浑身僵硬，意味不明地往后看他。

却又看到那抹欠扁至极的坏笑。

“……”

傅閑能心灰意冷地想：他又準备开玩了。

张欠果然笑着递了根棍子给他，道：“把那只疯狗吓远点。”

“为什麽是我？”

“谁让你引到我家的？”

“……”

是他引的没错，可张欠分明看出他怕狗，怎麽还这样做？傅閑能绷直唇角，很显然不愿意。

同时，他不想再让张欠戏弄自己了，扭头便要走，可疯狗居然快他一步，甩着口水就扑上来！

傅閑能警铃大作，下意识抄过张欠手里的木棍弓步刺出去，击剑动作非常标準！

“……”

张欠看得一愣，很快，从高贵淡雅大少爷突变接地气驱狗夫中回过神，忍不住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