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白雪(17)
“季子牧,男子汉大丈夫站在女子身后算什麽本事。”谢瑾与李文妍兵器相碰,争锋相对之下惹得季子牧发颤。
“这话你说过数次了, 女子又如何,男子又如何,妍妍这样厉害,又是我娘子,她保护我有何不可?”季子牧瞧準时机又往安全的地方退了十数步。
“你……”谢瑾语噎,半晌方才说出一句,“窝囊。”
“人与人擅长的不同,我这又怎麽算是窝囊了。”季子牧急忙反驳。
……
而趴在墙头看院中景象的苏词看着这番景象只觉得头疼。
这个杀千刀的,本世子的碎月!那丛墙角的幽兰就这样被踩烂了。
在这长安城中,李文妍与衆不同,季子牧也足够特别,这样的人都被自己认识了,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按理来说,这谢瑾还是李文妍与季子牧这段姻缘的月老呢。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那年的上元佳节自是热闹非凡的,
年轻男女出门游玩,火树银花,灯火阑珊间,两人相遇或许就是一眼万年。
长安城中的上元节更是这天下一等一的繁华,也促成了多少小姐公子的姻缘佳话。
与寻常男女不同的是,季子牧和苏词并没有去猜灯谜放河灯之类的,而是被正月里回京祭祖的谢瑾追着揍。
二人被追得到处乱窜,而恰在此时谢瑾被李文妍拦了下来,
清脆的女声中带着寻常女子少有的豪气:“阁下习武只是为了欺负书生用的吗?还是自恃武功甚高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小姐,此事与你无关。”谢瑾停下了脚步。
而季子牧与苏词也同样停了下来转身,
街市上灯火如昼,人群来往的声音喧嚣,那女子也在人群之中与谢瑾对峙着,两人空出了一块不小的地方。
一袭红衣罗裙,三千青丝如瀑,头上珠钗摇曳,明明是寻常世家小姐的装扮,只一个背影却硬生生地瞧出了几分侠气:“路见不平,便不能与我无关。”
那时候的季子牧瞧着李文妍的背影喃喃出声:衆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季子牧连那手中持的装了屠苏酒的青瓷壶也碎在了地上,石板的路面上碎瓷片透着光,醇香浓烈的酒香弥漫开来,酒不醉人人自醉。
苏词觉得,季子牧或许是醉了。
上元节的佳话不少,苏词亲眼见过的,却是这麽一桩。
那女子和寻常女子并不同,按季子牧的说法便是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我喜欢上的人自是独一无二的。
季子牧是儒士书生,或许连李文妍的那杆陌刀都提不动,那时候苏词觉得这二人是走不到一起去的。
季子牧却说:“妍妍若是男子,自有许多人赞誉她,如今或许当了小将军也未可知。
仅仅是因为女子便成了这不该那不该的吗?
在遇见妍妍之前,我想要一位贤惠得体相夫教子的女子,这世上大多数男子都是这样想的。
但遇见她之后,或许那些词与她没有分毫关系,可我就是喜欢了。”
他说:“妍妍不止武功高,琴棋书画也是无一不通的。
什麽女子无才便是德,那是后人对孔老夫子的曲解。”
他说:“妍妍是将军之女,曾在草原上看过星河万里,看过那成片盛开着的格桑花,曾策马扬鞭,乘风而行。
却因为是女子,被送回了这长安城中教养,被束之高阁,这不该那不该,千不该万不该。”
他说:“其实无论男女,若从小便被束之高阁读那三从四德,都是一样的。
又怎麽只是女子头发长见识短,无知妇人。
妍妍的见识比我广,在许多方面,我就是不如我娘子。”
他说:“我只想要她一个。
我管不了天下人是如何想,什麽是对什麽是错,若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是对的。
那在我这里,她随心而动,做自己想做的事便是对的。”
李文妍不通女工刺绣,季子牧却绣了个鸳鸯锦囊赠与他的娘子。
季子牧被谢瑾说作窝囊文弱,李文妍却觉得她的夫君算得上是立于天地之间的大丈夫。
他们相知相许,也真的做到了随心而动。
在这世家贵族之间,这样的感情已是难得,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更是难得。
苏词也明白了他们为何选择选择了彼此,到底是心向往之。
恰在此时,李文妍的一刀没有劈中谢瑾,却将院墙劈了个洞出来。
“妍妍,小心些,今日又要赔苏词好大一笔钱了。”看起来季子牧对于此也是颇为肉疼的指责谢瑾,“谢余景,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
你为何每次见我都是喊打喊杀。”
他不是对你喊打喊杀,是对我,苏词心道,自己违约了,也不想当那将军了,成了附庸风雅之徒,没了当年的心气和傲气。
谢瑾不甘也是不解,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或许觉得我同你厮混久了,是近墨者黑了。
“李小姐,让开。”谢瑾又道。
“是季夫人。”季子牧不甘心地强调了一遍。
“季子牧,我瞧你倒像是李夫人。”谢瑾又嘲讽了一句。
“是应当这样的,妍妍是我的娘子,我也是妍妍的夫君。
季子牧的娘子,李文妍的夫君。”季子牧也不觉得气恼,还颇为高兴地自说自话。
“窝囊。”谢瑾又是一句。
扒着墙头的苏词忍俊不禁,他倒是明白季子牧的意思,这世间女子出嫁以后她们便失去了自己的姓名,世人对她们的称呼只有某某夫人,成了男人的附属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