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由己(生子文文)(117)
林云一张漂亮的小脸僵直严肃,满面不悦地瞪着君钰,那桃花眼瞪成圆形、眉毛打结,又偏执至极的模样,真是像极了少年之时发脾气的林琅。君钰瞧着他这模样,竟不由地一个晃神。
君长乐睁着一双大眼睛,咬着筷子看着两人唇枪舌剑。此时见两人僵持,便跳下高高的椅子,先宫人一步捡起地上的筷子,又从宫人手中换了新筷子,递放到林云面前的桌上。
君长乐小小的人,并不怎麽够得着桌子,仰着脖子拉直了身子,竭力才将筷子放得工整,见林云绷着一张脸,君长乐怯怯地拉了拉他的衣角,弱弱唤了一声道:“太子哥哥。”
林云开始没理他,却也没有挥开他,只是一小脸依旧怨怼地瞪着君钰。
君钰心底幽幽地叹了口气,终是起身走至他身侧,“长乐你先回去坐着。”
君钰执起筷子,便闻得林云冷哼一声,努了努嘴似不屑实不甘地道:“算了,长亭郡侯玉叶金柯,本宫怎好劳烦长亭郡侯亲自动手伺候本宫用膳?本宫面子薄,消受不起。”
君钰道:“殿下言重了。”
林云一阵哼哼,又道:“早就听闻侯爷亮美姿容,知礼守节,于君主忠诚不二,今日算‘领教’侯爷的礼数了。”
君钰如何听着,左右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这说出来的话,竟然显得这般口是心非,也到底是孩子气重了些。君钰刚要开口,却闻得一道慢悠悠的声音传来。
“云儿,朕让太子太傅教你读书,你便只学得这般的阴阳怪腔?还是你的先生们对你太宽容,叫你的课业学得太松散,全然未叫你记住一星半点的礼节规矩。”
转头,便见入口逆光中,一人长身玉立,一身帝王玄色便服简单端庄,细节处亦是精细得巧夺天工。
方才还在闹别扭的太子殿下见到来人,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吓道:“父、父皇?——”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承乾宫西池边,冷硬的青瓷地上,林云跪得笔直,常有宫人垂首自身前小心谨慎的路过,向他微微躬身示礼,又小心谨慎地快步离去。林云只不发一言地冷眼看着,头顶几本厚重的宣国仪规压得他稚嫩的脖子有些不堪重负的发颤,但是尽管他小小的额头已然汗水淋漓,他那倔强的俊容上却始终一副半分不肯服输的表情。
临碧殿内的一处阁楼,重檐攒尖顶,翘脚琉璃瓦,朱红木殿柱,梁枋和玺彩画,高规格的建筑细节处亦是流金碎莹的华贵,顶部盈盈金色,上层淡绿色,下层古铜,色彩华贵不失典雅。
两层楼阁,坐落在宫苑山林水源下,晨曦时分,可见白色晨雾亭阁间缭绕,若有若无似仙境;日暮之时又有余晖漫天,将那一顶琉璃瓦照映的霞光满天莹莹碎光璀璨。平座出挑,轻倚檐廊,远远便可将远处西池风光尽收眼底。
当然,亦将不远处西池边那脊梁挺得笔直、跪得一丝不茍的小小身影,瞧得清清楚楚。
“半个时辰了吧?”
室内传来一声询问,廊檐下站着的人闻言,也不曾回首,轻轻“嗯”了一声,道:“约摸是。”
“他可曾将头上的东西拿下来。”
“不曾。”
“有何异动?”
“除却大皇子经过口舌了几句话,他便一直那般模样跪着。”
“哦?他自小就和铄儿不对付,也不知是怎麽了。不过也好,若是以后压得住铄儿倒也省心,只是……”林琅丢下手中的书籍,移步到廊檐,瞧着远处跪着的身影——林云小小的身子将脊背挺得一丝不茍,笔直地像是一棵小小的柏树。林琅望着他叹气:“这般执拗,也不知道随了谁。”
说话间林琅有意无意地将目光转向身旁不知瞧着哪处的人,君钰亦回首,只是目光淡淡,全然无视其话中的意思:“殿下这般坚毅,自然是随了陛下。”
“哦?”
林琅应了一声,随之两人便是一阵短短的沉默。
“陛下现下过来,是表示口谕已经完成,微臣可以无需再‘看顾’太子殿下了?”
林琅望着远处道:“你不想为他求求情吗?”
“这是陛下的家事,做臣子的有什麽资格干涉陛下教导太子殿下。”君钰顿了顿,忽感言语不当,却已将话说出,便也只噤了声,闭口不再继续。
果然林琅似笑非笑地接着道:“太子乃国之储副,民衆所系,教导太子乃天下大事,所谓‘朕之家事’,老师何意?”
无论如何言语皆是错的,君钰索性沉默闭嘴,以免触怒帝王。
林琅见君钰一声不响,动了动唇角,终是换了副口气,柔和道:“你是太子少保,自是对太子有教导的大责……你便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陛下加官,所指何意,微臣愚钝,不能明了,也恕微臣无法遵命。”
“你明知朕所说是什麽意思。”
“初初陛下已与臣明言了此事,你说的,两不相干。”
“今时不同往日。”
“可陛下虽为天子,臣却依旧是臣。”
林琅一怔,瞥向一眼君钰,却见那人背着身子瞧着远处,那张俊美得摄人心魄的面孔掩在松散的额发下,隐约出一个优美而黯淡的侧影,余光里他的唇线微微抿着,似笑似嗔,叫人瞧不清楚情绪。
林琅注视君钰良久,冷道:“这双孩子……所以老师就想撇清一切吗?”
“……本无瓜葛,何来撇清。”
“本无瓜葛,何来撇清……”平淡的仿佛看透一切的语气叫林琅心头莫名起了一团火,“侯爷这般言语就不怕触怒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