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由己(生子文文)(217)
可和他又有什麽关系呢?君钰又开始自内心责问自己这一时兴起打断皇帝问话的恻隐之心。
“故人?”
顿了顿,君钰又对林琅补充道:“那位故人已经去世了。”
想到这里,君钰不仅黯然。
君钰的师父玉笙寒曾经告诉他,人的记忆有限,时间可以沖淡一切爱恨,人大多数的时间,并不会拘泥于那些激情。
这话如今想来,这感悟是如此得真切。
李歆死的时候,君钰的痛苦并不假,一个陪伴自己多年的人突然那样激烈地死在自己面前,他当年甚至被突如其来的接连事故打击地欲一死解脱。可纵使是那般绝望过,到如今,也不过五六年的光景过去,君钰猛然发觉,他已经很久未曾想起过李歆的面容了,而自己的感触也居然已是如此得麻木而遥远淡漠……
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觉来,一切如梦无可诉。
“那位故人是不是李……”
“陛下。”
“……”
君钰见林琅欲言又止,宛然接道:“微臣去偏殿等候,待陛下解决了事端,再唤微臣一道回去,如何?”
林琅默了默,许久,才轻轻道:“……好。”
林琅自认自己的心思不是什麽良人,也算不得什麽单纯之人,但是他的老师,总是那样地清楚自己的心理,从而作出柔顺而轻描淡写的回应,让他求而不得、锲而不舍。这种被人摆布情绪的感觉,让林琅心中时常感到不甘。
可林琅又无可奈何。
林琅却似乎永远无法戒掉他的老师,他只想要他。
又说了两句,君钰请了口谕,便自行退下,到偏殿的暖阁榻上去躺着了。
没了外头的喧嚣,君钰就着暖榻很快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却是被冻醒的。
空中传来美妙的弦音,清澈悦耳、宁心静气,只是无端给人一股孤独之感,叫人産生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
双龙含珠的烛台上,明明灭灭的蜡烛不断晃动着,君钰眯了眯眼眸,慢慢撑着身子起来,朦胧中有人朝君钰搭了一把手。
君钰脑中迷茫,以为是女官,便伸手顺着那人的搀扶起了,触摸一段时间,君钰才觉察手下腕子那肌肤的触感不大对劲,君钰擡首,这才瞧清了身旁的人。
远处久未添物的暖炉中星火微弱,缘识夫人如波眼眸朝着君钰浅浅一漾:“侯爷。”
君钰动作一滞,疑惑道:“缘识夫人?”
“是妾身。”玉钗拨乌发,美目流豔波,缘识夫人那张与自己十分相似的脸轻轻啓唇,微微一笑,从容而叫君钰感觉诡异,“侯爷身上的熏香很是芬芳宜神,想来,陛下是费了不少心思。”
君钰收回手,眨了一下眸子,醒了醒神:“……夫人怎会在此?”
缘识夫人却道:“侯爷是否也惊讶,为何我与侯爷会长得如此相像?”
“……”
见她顾左右而言他,君钰的目光略过角落里躺着的两个宫女和一个女官,心中一省,冷静地道:“夫人会武?夫人现在想做什麽?”
“我只懂一点皮毛。仔细看看,我跟侯爷不仅容色相像,确实也有几分神似,可是侯爷的眉眼却不似我这般柔媚。”
“……”君钰闻言却是暗暗向睡榻内侧挪了一分,目带戒备。
“我名楚玄真,是盈封名家楚氏楚衍达的女儿,但其实,楚玄真这个名字是陛下在遇到我之后才赐予我的,这个名字,只是因为陛下喜欢。”
“你不是出自楚氏的女子?”
“陛下是从沁缇侯送上的美姬里一眼瞧上了我,而后让楚衍达认我做了女儿,纳我为妃,以赐我尊荣完成对楚氏的安抚和联络……侯爷知道陛下为什麽要这麽做吗?”
“……”
缘识夫人见君钰不答应她,目光从君钰怪异非常的高耸肚腹上拂过,她眸子里倏忽多了些许暖色,缘识夫人伸手想触碰一下那鼓胀膨隆的肚子,却是君钰警觉地侧身避开了。
“夫人,请自重。”
修长的手指微微曲伸了两下,缘识夫人唇角却是诡异得扬了扬,随即她直起身,淡然地拂了拂身上的雪青长衫,安然陈述道:“我这一生都没有生育能力了,所以总会情不自禁地被小生命吸引,可能这便是女人的天性,侯爷宽仁,切莫怪我失礼。”
“夫人究竟想做什麽?”
缘识夫人却道:“陛下说,他不喜欢这张面孔长在我身上却因为出身被人取笑,他说我的这张脸该有个尊贵的出身,故而,我被陛下变成了楚氏之女。”
“……”
见君钰没有回话,缘识夫人微微昂首,一张端庄美丽的面孔居高临下地瞧着君钰,半晌,眼角瞥向一边,却显出几分有棱角气息的冷意,“刚才见侯爷睡得熟,我无事可做,便拿那桌上的琴弹了半首曲子,那是把好琴,听说侯爷亦通乐理,最擅长的也是这古琴?”
君钰看一眼桌上的那把七弦凤凰雕古琴,不明就里,持续无话。
缘识夫人不以为意,微微一笑,语气却是冰冷至极:“方才在殿上,我见侯爷对陛下那般言语,我料想侯爷也该是因为那丽贵人的可怜之态起了恻隐之心,我想,陛下会这般爱重侯爷,也当是因为侯爷的修养智慧是极好,我不禁对侯爷亦有了一些恻隐之心。侯爷没了内功,竟是显得这般虚弱,我也不便趁着侯爷睡去的时候下手。纵使我要做些卑劣的事,我也突然想和侯爷讲一些礼数。”
“夫人所谓何意?”
“我本想说我是不想趁人之危。可是现下,我发现自己的说辞作为是这般矛盾,侯爷如今根本没有还手的力量不是吗?其实……我恐怕只是为了和侯爷多说两句话,毕竟我因侯爷而幸运得了这些年的恩宠,我也一直很好奇侯爷到底是哪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