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骨柔(119)
“阿姐从前最喜舞剑了……”
云芝生着闷气,仍旧不理他。
“我这次回来只是看看你,阿姐,过段时间,我还是要离开的。”他将佩剑塞入云芝手中,“阿姐,我找到她了。”
“什麽?”云芝忽而回头,面上隐着喜色,情急之下抓住他衣袖,“当真?!”
云行点头,“等陪陪阿姐,我就要回去见她了,虽然她说不喜欢秋日风光,让我在冬日赶回,但我还未与她一同看过秋日的景,最好一年四季都不错过。”
云芝忽然又抓紧他手腕,“可你修了无情道,现在如此,怕是会反噬自身……”
她当下以指把上他脉搏,片刻后错愕擡头,“已经如此严重了……”
“不碍事阿姐,”云行将她的手轻轻拂开,“我的时间不多,阿姐想做什麽,我都陪阿姐。”
木已成舟,云芝看着他,长叹一声,“你许久才回来,先去给阿娘上柱香吧。”
“好。”
姐弟二人一前一后行在湖上走廊,直至来到水中央的亭台。
刻着八卦的石桌上摆着瓜果点心,还有一尊灵位,上面写着“许泽兰之位”。
不是云霆之妻位,只是许泽兰。
原本她是云家家主的妻,但生下云行之后就不是了。
云家甚至不让她入祖陵,在这湖水中央随意放置排位,还美名其曰,以纯净之水沖刷许氏的污晦之气。
云行是晦气。
她生下云行,便也沾染了,死后也日日遭受着谴责。
云行看着灵位,负在身后的手指捏的噼啪轻响。
云芝回头睨了眼他的手,收回视线,“不必动怒,早就知晓他们是什麽人了不是吗?快给娘上柱香吧,一别数年,阿娘定然也想你了。”
云行手中明光闪烁,幻化三炷香来,沖着灵位跪地三叩首,将香插入面前香炉之中,看着风将香燃起的烟吹得倾斜。
“时间过的真快,阿娘原先与我说起你的画面还在脑海中,仿佛昨日才发生,而如今……却与阿娘阴阳永隔了。”
“阿姐与阿娘曾说了什麽,也与我听听。”云行跪在地上,身形笔直。
“生完你之后,阿娘被父亲苛待,送出云家,没几年,身子就显出弱态,有一日,天降大雨,你抱着一只出生没几个月的小狗徒步几公里去人间寻了阿娘,记得吗?”
“不记得了。”
“你那时年幼,不记得也在情理之中,”云芝笑了起来,“你用衣服包裹着小狗的身子,自己却淋了个通透,阿娘训斥你,你却笑着说要跟小狗一起陪着阿娘,阿娘不会孤单,你也不会孤单。”
“阿娘当时说起这个,眉眼是我从未见过的柔和,她说你是最温柔的孩子,不是废物,也不是云家的污点,是她的骄傲。”
风徐徐的吹,却是突然调转方向,吹得那香烟朝着云行面庞拂来,似是母亲伸手,轻抚过他眉头。
“看,我就说阿娘也想你了。”
云行怔怔然,不知何时,脸庞微湿,有滴晶莹顺滑而落。
无惊无喜无忧。
如今,他也有忧有累了……
云芝瞧见开始笑话他,“还是当年那个小哭包,无情道剥除七情六欲,到底剥除了个什麽。”
她偏转过头,擡手在眼尾轻轻抹去,上前一步,擡手轻拍在云行肩头。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了。”身后讨人厌的声音传来,云行眼底燃起两点精芒,没有回头。
“你来这儿做什麽。”
云霆看了一眼云芝,“看看我的女儿,带她去用膳,怎麽?”
“假惺惺。”
“还有你,一并来吧,云家诸位长老都等着了。”
云行知晓这是场鸿门宴。
但是他既然敢来,就没有在怕的。
第65章 第65章
宴客厅内, 正中央悬挂题字,单字一个仙,银鈎铁画, 转笔急切,不难看出题字人对登仙的渴望。
一张乌木八仙桌摆放正中,几位须发皆白穿着黑袍的老者各坐其位,容色肃厉,双目沉沉的望向门口。
屋内没有任何装饰, 非黑即白,连落座在此的人亦是如此, 如同入了棺材般沉闷。
脚步声在靠近,云霆擡脚跨过门槛,广袖一挥,双手负在身后, 大步流星坐在主位, 衆人深吸口气, 眉心愈发蹙紧,凝神望着门前。
脚步声轻缓, 不疾不徐, 时而伴随着男子平和温润的嗓音。
“阿姐小心脚下。”
“就在前面了, 不慌。”
已经有长老面上显出愠色,深吸口气强行压下没有发作。
门前纯白衣角翻飞, 两道人影显出人前。
云行一手扶着云芝缓步跨过门槛,玉冠束发,眉眼清冷, 瞧不出喜怒。
停在衆人前几步处,云芝沖着几位长老行礼, 而云行则双手负在身后,不卑不亢,站得笔直。
坐在云霆左手位置的长老生的眉目狭长,眼尾跟额头被岁月刻下深深沟壑,年老色衰,但那双眼却仍旧矍铄,不见浑浊。
冷冷视线从行礼的云芝身上擡起,转而落在云行身上。
“从云家出去的低等货色,入了无情道学了点本事,便不将自家长辈放在眼里了?”云影说完,呵的一声冷笑。
“自家长辈?”
云行擡眸朝云影望去,踱步到云芝身边,将无人理会还在躬身行礼的她扶起。
“你是云家的长辈,那请问我是云家的谁?”
“云家三子……”
“云家三子?云家三子早在多年之前早夭于世,云家家主云霆日夜兼程,广而告之,天下之人无有不知无有不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