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骨柔(17)
知摇又拿起手中鱼咬了一口,淡笑着看着远方,“享受生活,也不等于虚度光阴,我没什麽负罪感,也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比上辈子是好多了。
身后还是没有动静,风吹着草地沙沙声响不断,后背也没有被刺到的视线感。
知摇以为人家不愿意听她废话连篇早都走了,便将手中鱼吃了个干净,擦干净手顺势原地一躺打算看风景。
这一仰头便见那位高山松雪般的男人倒悬在视野之中,背后是蔚蓝纯澈的天,蹙眉视线微冷的凝着她。
她惊了一跳,当下坐直起身,却不敢质问他一句怎麽还没走。
“起来。”
身后传来剑刃出鞘的冰冷金属声,男人的嗓音如这出鞘剑音般冰冷。
知摇心骤然提起。
他想做什麽?想一剑劈了她?
就因为方才反驳他,让他又生出不快了?
“持剑。”
“我……“
知摇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那人又冷冰冰的加重那两个字眼。
“持剑。”
“是……”知摇只得起身照做,以免这无情道剑修又发起疯来。
才将站定,对面男人突然手中剑光闪烁朝她直沖而来,她慌乱之下横剑格挡,却见他手腕如蛇灵巧一转,手中剑用力击中她剑身,虎口瞬间麻痹,当啷一声,佩剑落地。
云行垂眸凝着掉落在地的佩剑,长眉蹙紧看着知摇,将佩剑归鞘。
“你不是做剑修的料。”
这是事实,知摇也早已认清,心里有所準备,眼下听到他这麽说,并不觉得刺耳。
她蹲下身将佩剑拾起,“我知道。”
“所以,做不了剑修,你便打算一直这麽混日子下去?他日若再碰到危险,你当如何?”
知摇想过这个问题,在归一宗做个洒扫弟子可以安心度日,或者离开宗门去做个凡人耕种为生也能接受。
云行却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说的话如利剑将她无情剖开。
“在宗门做洒扫弟子,无忧无虑,幽族攻上山来,覆巢之下,你觉得你会是如何下场?离开宗门当普通凡人?幽族势力遍布凡尘,你觉得你可以安身保命?”
知摇舔舔唇,有些汗颜的低垂下头。
这人……虽然说的都是对的,但说话当真一点也不委婉。
她虽存在感不强,也没什麽能力,但好歹是个女子……就不能稍微给她那麽一丁点好脸色?
罢了,他都修无情道了,还指望什麽。
知摇硬着头皮听训,等了半天,他突然又什麽都不说了。
她悄悄撩起眼皮观摩这无情道剑修脸色,却瞧见他唇边沾着一点点酱汁。
巍然如肃穆雪山的形象轰然崩塌,知摇心中畏惧在此刻消退,甚至有些想发笑,在破功的剎那迅速低垂下头,贝齿紧咬着牙关。
身上那股被针刺到的感觉再次袭来,她知道云行又在瞪她。
“你的手,只适合提笔,不适合握剑。”
留下这句微冷的话语,云行转身提步就走。
知摇憋忍了半天,又想起他素日便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高山仰止的形象,若是就这般出现在人前,怕是会让宗门弟子嘲笑。
好歹他曾帮了她几次,她也帮他一回吧。
心思打定,这才站起身,看着云行渐行渐远,那雪白的袍子被风吹得飞在身后,如若高山之雪,不可攀附。
“等等……”
她低喊一声,即便是背影,还是有些发怯,自然前方人没听到,继续朝前走着。
知摇咬紧后槽牙,鼓起勇气大胆的小跑追上前去,抓住他被风吹到身后的一截衣袖。
缎子微凉,如同霜雪在手中融化,也如云行这个人一般。
“等等,”她呼吸不受控制的急促发紧。
云行停下脚步,扭头朝她看来,那双长眉还是蹙着的,看向她的眼神还染着不悦之色。
知摇觉得,那或许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盯着他唇边酱汁,知摇觉得要是直接告诉他,怕是会损伤了他颜面,他搞不好会恼羞成怒。
她漫吸口气唇角微微牵出浅笑,手指轻点自己唇边,隐晦暗示他,“我做的那个鱼……味道好吗?”
云行沉眸,视线从她面上扫过而后看向远方,“尚可。”
怎麽没听懂,真是急死个人。
知摇抿着唇,盯着他唇边那点酱汁。
她已经壮着胆子主动拽住了他,但要动手帮他直接擦去,还是很考验心态。
心髒擂鼓般砰砰狂跳,一番天人交战之后,知摇念着他恩情,深吸口气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道,“冒犯了。”
白皙细长的食指探向他淡色的薄唇。
她手指温热,触碰到他薄唇,许是刚从瀑布中出来,肌肤温度还是微冷的,如柔软玉石触感极佳。
指腹轻轻帮他将唇角酱汁抹去。
缩回手的剎那,被男人忽地伸手扣住。
她擡眼便撞入男人那双黑眸。
眉头紧皱瞳孔紧缩,有震惊、也有什麽複杂翻滚晦暗幽深,像是锁链般,将知摇瞬间锁定。
第10章 无喜
他的薄唇柔软而微冷,扣住她手腕的大掌却滚烫无比,仿佛能将她烫伤一般。
如拜入宗门那日的大典上如出一辙,知摇腕骨被他攥得生紧,甚至能感觉到他手用力到轻轻颤着。
到底还是把人给惹毛了,知摇仰头想跟他解释,却见他双目露出精芒般定在她面上。
“你可知……我是谁?”
又是这句话。
他的眼也如上次那般深沉,如同深渊般恨不能将她整个人吞噬。
但前世今生这人都帮过她,知摇并未气恼,但架不住心底惧怕,放柔声线,抑制不住的染上几分惧色轻颤,“我知道……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