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他(157)
温朔微笑道:“那你得更加努力一些。天底下能杀我的人——不多。”
“自大!”见温朔不生气,沈黛就有种一个人唱戏的感觉,顿时觉得没意思!
温朔朝沈黛伸来手,温柔道:“远山,这里人多,别走丢了,把手给我。”
沈黛愤愤不平又抵抗不过地把手塞进温朔手中。
温朔牵着沈黛走进了了书院西院的大门。
一进雅致的书院,沈黛就能看见两片竹林,夹着一条宽阔的青石路,一袭清风袭来,万条竹叶卷动,送来阵阵朗诵之声。按理说,从竹贤乡来的沈黛见腻了竹子,可徒然一见书院的竹林,却还是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这里的林子看似随意植下,却又自然而疏旷。
这片竹林修得格外好。
往内走没多久,一个身着短打的小书童跑过来,询问客找谁。
温朔道:“找你们曹先生。我昨夜已经传书于她。我叫温藏弓,他叫沈远山。”
小书童点着头,让两人稍待,自己转身,跑着往书院深处钻。
温朔并不等小书童通报,拉着沈黛熟门熟路地往书院偏后的院子走。这个过程,温朔还是牵着沈黛。书院里的人肯定是不多的。沈黛试着抽了几次手,都没有把手抽出来。可见,温朔说的怕他走丢是别有用心。
小书童气折而复返,跑得气喘吁吁,他侧过身体,抬起手臂,指着后边的屋子说:“贵客,我们先生跑了。”
跑了?
这是什么情节发展?
沈黛偷偷去瞄温朔的神色。
温朔也明显愣了一下,半是疑惑半是难以置信地重复那两个字:“跑了?”
小书童上气不接下气道:“是啊。我一说贵客的名字,先生的脸就噌地一下变得不对劲。我再一提这位小公子的名字。先生抄起剑,一下子就跑得没影了。我在后面拼命喊,她理也不理。”
温朔问:“小师妹——她什么话也没留下?”
小书童摇头像是摇拨浪鼓,“一句话都没留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曹先生她撞上鬼了。”
温朔哀怨地、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沈黛闭上一只眼,看戏般睨着温朔,问,“她是不是欠你钱了?还欠了很多?”他顿一顿,语气不咸不淡说,“足见你这个人是多么讨厌。现在怎么办?陪我等到天黑吗?”
温朔道:“我给小师妹留封信。”
又写信?
你托孤吗?
话说和你相处的有活人吗?
温朔又道:“我要先去行宫见安乐公,告诉他虺妖已除。余下的,就等谢渊来。等事情办完,我陪你在这里等上两天。小师妹总不能一辈子躲着我不见。”
安乐公?
沈黛心中浮起一个不大不小的疑问。
对方是谁他也不是特别好奇,也就没有特意“请教”温朔。
温朔像是会读心术一样解释:“就是白帝城城主刘节,司马家曾封其祖为安乐公。”
温朔还是拽着沈黛的手,自说自话地要拉沈黛走,“去见了城主再回来。”
两人还未转身,那个小书童的下巴就突然掉下来,抬起手臂,用手指头戳着两人的脑袋。沈黛顺着小书童手指的方向转身,抬头,才发现小书童指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头顶的那片天。
小书童用颤抖的声音道:“佛祖降临了!”
只见瓦蓝瓦蓝的天际飘着洁白无瑕如棉絮一般大片的云。层层云朵之后,露出一片金色的霞光,光中隐隐有威严的人像从远至今踏云而来。
此情此景,庙里贴画活了,真就像是神仙降临!
沈黛感觉自己被温朔抓住的手挤压了一下。沈黛乜斜温朔,眼见着温朔一瞥到天上的金光身体猛地一滞。温朔僵硬地转过身,低下头,背对那片万丈金光,渐渐地、慢慢地——他的拳头硬了。
“哐”一声沉甸甸地响,一尊金灿灿的庞然巨物砸在温朔眼前半尺远的地方,砸得地砖都裂了,大地都随之颤动。
也不知是自己的错觉,沈黛仿佛看到了温朔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再看那庞然巨物,那不是金装的佛祖,而是一座纯金打造的温朔人像——用料纯粹,铸造精美,和真人一样高一样瘦,神态称得上惟妙惟肖,一看就出自大家之手。两个温朔之间唯一的不同是金像手上握着一支笔,脚下卧着盘腿而眠的狐狸,狐狸头上顶着个圆滚滚的果子,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种水果。
金子“温朔”和真正的温朔大眼瞪小眼。
温朔咬牙切齿道:“一个跑得快。一个来得快。”
嗯,谁来了?
沈黛正想转头去看金子后面的人,只听一个郎朗的声音喊:“朔朔!人在哪里?快让我瞧瞧小朋友!”
沈黛的头才转了一半,身子前面什么东西黑咕隆咚地晃一晃。沈黛他被人一把抱住,对方死命捏他的脸,还用鼻子嗅他,“嗯嗯,味道不太像,但朔朔说是肯定是。黛黛,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黛想起夜里从温朔窗户里飞出来的纸鸢。
所以那两只形状怪异的“鸟”就带来这么个玩样儿?
温朔道:“他叫谢渊,是我师弟,也是金陵城的主人——乌衣营的王爷。你就叫他——嗯——谢渊吧。”
“谢王爷?”沈黛琢磨这些身份的重量,很严肃地盯着温朔,问“他是金陵城的主人?那师兄你在他下面吗?”
“你这话说的,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呐?被缺心眼听见我死定了。”谢渊清了清嗓子,站起来,朝沈黛摆了摆手指,故作严肃地道,“非也非也。金陵城——我的。我谢渊——命不好,是师兄的狗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