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她明明超弱却超努力(215)
檐下无风也无雨,只树梢在夜色中轻轻的卷动着沟壑,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她在天色微明时踏出祠堂。
准备去面对,那只恶鬼所给自己呈现的,在过去的每一瞬间,都可能立刻点燃她理智与情绪的景象。
然而......
事情的发展,似乎和她所想的并不一样。
那一夜,从祠堂走出,回到前山时,并没有她所预想中,满目废墟沧桑的苦痛画面。
房屋一切如常,阵法一切如常,托着盘盏在鹅卵石小道上三两行走的仆从如常,甚至连那棵高大青桑山上振翅搅动枝叶的鸟儿也如常。
一切的一切,在经历了她记忆中那个残酷而可怕的夜晚之后,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一切如常。
这样的如常让季棠当即便冲去家主往常处理事务所在的前厅——
父亲正与族中长辈开会,而她闯进去,几乎是完全反常的打断与中止了这场会议。
“阿棠?”
父亲看她时,带着几分意料之外的神色,“你怎么突然闯进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参加会议的每一个人目光也都落在她身上——那些目光她都无比熟悉,甚至不用去看,便可以分辨出是哪一位长辈。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之下,季棠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将心底那份浓浓生出的疑惑压制了下去。
“没什么,是我......莽撞了。”
她摇头,从正进行会议的房间退出,闭合上那一扇门。
在门外呆呆的愣了许久,直到门内谈论的声响再度细碎的响起,开始商议关于她十六岁生辰的事项安排,才有些回过神来,快步从这个地方离开。
季棠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似一阵强劲的风来便会被吹走。
她快步走到后院,曲折架于湖心的小亭——面容温柔的夫人正撑靠在亭栏杆上,看着面前小床上呀呀爬动的女孩儿,面容露出微微的笑意。
“阿棠。”
听到自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音,夫人抬起眼眸,色泽微浅的瞳孔中含着几分柔和。
这样的柔和却让季棠怔住,脚步有几分粘黏在原地,再向前迈不开。
见她步伐停顿,面容柔和等到夫人却站起身,向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女人的指腹带着干净柔和的气息,轻轻落在她的额上,将一缕杂乱翘起的发丝抚平。
“这是怎么了,这么急急忙忙的?”她的眼中积攒了浅浅的笑意,“我还以为这个十六岁的生辰宴会,你仍旧如往年一般,躲在后山不肯冒头呢。”
“......”
是啊。
季棠感受到胸口一阵莫名的拥堵,眼皮上下控制不住的酸涩:她向来不爱这些繁杂琐碎的事情,不爱应付那一个又一个所谓的世叔世伯——而季家在这件事情上,也从来不勉强她。
哪怕她在自己的生辰宴会上一整天都不出现,也从没有谁会谴责她什么。
因此......那个时候她发现青桑山上的异状之时,已经是后半夜。
周遭的阵法早已开始崩溃,整个季家一片混乱,她赶到的时候,便只看到熊熊的火焰燃烧。
甚至没能够赶得上见阿娘......和小妹最后一面。
上一次见到阿娘是什么时候?
季棠不敢去想。
她只记得那残存在脑海里的熟悉带笑语调,却从来不敢仔细去整理分析自己的思绪。
不敢去将那件事情彻底认清。
然而在再次见到眼前之人的这一刻,尽管大脑拼命的告诉自己要理智,要清醒,一切都有可能是幻象......不,一定是幻象。
她不能跟沉溺其中。
可还是忍不住感受到几分哽咽。
“......阿娘。”季棠有几分艰难的开口。
“哎。”女子柔柔的应了声,原本搭在她额头的手指微微滑落,落在她的眼角,动作轻缓的拭去那一点点出现的湿润,“你这孩子,怎么......哭了?”
季棠微微垂头,还没来得及缓和情绪,开口作出解释。
眼前的女子便微微探手,环住了她。
一只手摸着她的后脑,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就像是年幼时候摔倒了被从地上扶起来一般,轻缓的开口:“阿娘在这儿呢。”
这话像是什么开关,让季棠在一瞬间攥紧了手中女子的衣袖,紧咬住自己的下唇。
假的。
都是假的。
是幻象。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
但眼前的这一幕,却又让她觉得,哪怕是幻象......哪怕是片刻也好。
让她在这个时间里,稍稍停留片刻,也能够心满意足。
女子的拥抱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将手从她的后背拿开,握住她的手,缓缓的拉着她向湖上小亭子过去。
“你小妹自前几日学会了叫阿姐,嘴巴里面的嘟囔就没有停过,你快看看她吧。”
季棠被女子牵着,走到女孩的小床前。
脸蛋儿鼓得包子一般的小女孩,看到她便兴奋的爬到床边,向她伸出手,呜呜呀呀的喊道:“接!接接!啊——接!”
季棠弯身,顺着小女孩伸手的动作将她抱起。
那双肉肉的小手便一下子圈住她脖颈,眼睛眯成月牙儿,“咯咯咯”的笑起来。
“接!接!”
小女孩的话语在春日风卷柳叶的响动声中一字一顿,格外清晰可爱。
·
距离那个清晨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
这两个月里,季棠每日都绷着精神,警惕随时可能出现的,关于幻境的危险或者变动。
但是两个月的时间就这么平缓的流淌而过,日复一日,甚至耳畔响起无聊烦躁的蝉鸣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