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刃(75)
一时间院中一点声音也没,白苗吓出了一身冷汗。
还有这种事?
福嘉脸色沉下来,她一直忍着,同这小姑娘为难,掉价。
与兰锋的表妹过不去,怕两人分开后,他与表妹重温旧梦,他听了耳边风,因此记恨她。
可是她现在实在忍不下去了。
福嘉笑道:“这么委屈?那你不如回家去,让你爹爹将你送给孔五郎当通房,看看平章娘子敢不敢要你?”
白禾把表妹这个瘟神送走回来,见福嘉已经委屈的哭了一场。
她哭的很安静,脸对着老槐树干,眼泪刷刷地往下流。
白禾心疼万分,赶紧上去道:“殿下不要听她瞎说,我早查过了,他们就在并州住了几个月,哪来的深情厚谊?”
福嘉咬着牙,起来指着秋千道:“给我拆了。”
白禾拉着她:“殿下别同死物过不去,您平日最爱坐在上面晒太阳,拆了多可惜。”
福嘉摇头:“不是的,总归是要拆的。我们早晚也是要分开的,我不是和表妹过不去,只是想着他总有一天要和别人在一起,我就很难受。”
白禾道:“如何就非得分开呢?驸马未必就像别的郎君,一心想建功立业。”
福嘉道:“怎么不想,他想的,我知道。那时候阿耶装作将他认作兰知州,要他做兵部尚书,他回来之后就一直出神。他还小,现在心中只有情爱,往后他的同僚都封王拜相,连曹暄鹤也身居高位。只有他籍籍无名,那时候他再来怪我,我如何自处?”
白禾也清楚福嘉说的有理,她扶着福嘉道:“若是殿下打算同驸马分开,还是早些告诉他的好。总蒙在鼓里,也怪可怜的。”
福嘉抹掉眼泪:“等他年后从环州回来,我就和他说。在此之前,把表妹留在兰府。”
白禾明白了她的意思,殿下尚且不清楚驸马的对表妹是否还有旧情,若是有,便打算做个顺水人情,成人之美。
小黄门过来,几下子便剪断了秋千的绳索。木板落在地上,带起一阵灰尘。
那尘土扬出很远,直落在踏着门,槛不敢走的更近的一步的少年衣摆上。
白苗小心翼翼地道:“殿,殿下……兰驸马回来了。”
如愿
兰烽来得很早, 很早。他回到西京,或许是近乡情怯,他甚至是先去了一趟兰府。
留京驻扎的副将恭贺他乔迁之喜, 他才知道,他的家人已经从公主府里欢欣地搬出来了。
福嘉照料得再好, 也不如住在自己家舒心。
踏进府邸的一瞬间,他看见老祖母满面是松弛的笑容, 小宁也没有了在公主府里的唯唯诺诺。
刘叔迎上来,揽着兰烽往里走, 纵然知道他已经来过这里, 他还是想给他介绍家中的一草一木。
刘叔不算文雅人,嗓门大, 笑声爽朗, 年轻时是个粗犷的北方汉子。福嘉却不知道, 她还以为他是账房先生,给他做的全是文质彬彬的浅色长衫。
兰烽看着他又恢复到从前的模样, 心底有欣慰, 又有一丝替福嘉感到酸楚。
围着宅子绕回院中, 刘叔最后给他指了祖母的屋子,是在东厢。
兰烽意外道:“主屋空着?”
老祖母怪道:“你是兰家长子,主屋自然是你的!”
兰烽道:“我已经尚主,常回来不合适。公主府离得不算远,没必要给我留着主屋。”
老祖母误会了,她笑道:“放心吧,殿下不会误会。搬来时她特意来布置的, 里面大到卧具,小到茶盏香炉, 都是殿下亲手挑的。”
兰烽凝神看着主屋,缓步走近,推开雕花门。
主屋很大,采光极佳,不知是否刻意,房内格局与福嘉住的地方很像。甚至连横在门前的那盏屏风都很像。
他抿着唇,盯着屏风看了许久。
鬼使神差,他想到回来时路过庆州,他装作不在意,向王知州打探曹暄鹤的动向。
“听说曹运使就要回京高升了。”
王知州却笑了:“没有高升,平调而已。”
他说:“不过到底是世家公子哥啊,走得真快,一般人调任怎么也要两三月,他前几日便回京了。”
兰烽挺拔的影子,映在银灰织锦屏风上。
刘叔道:“大郎怎么了?要不要再进去看看。”
兰烽眼神闪了闪,跨过屏风入内。
室内精美的案几摆放错落有致,一件件价值不菲,且十分实用。看得出是福嘉的安排,兰烽心中却涌出一阵莫名的不安,他绕着主屋和耳房走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屏风后的床案和榻旁。
这是两浙进贡的上好金棱七宝装乌木榻,上挂墨兰色绒锦销金帐,兰烽走进撩开,却发现里面枕头被子有被动过的痕迹。
刘叔一拍脑门:“哎呀,怕是表姑娘偷偷进来睡过。”
“什么表姑娘?”兰烽微微拧起眉。
刘叔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你舅舅家里的茹娘子,她说小时候你们感情很好的。”
兰烽脸色一沉:“刘叔,这屋子若是我的,这榻就是给殿下的,怎么能让别人碰?而且茹娘子自己有家,跑来我们家作什么?”
刘叔也理亏,他把茹娘子这段时间的经历大概说了说,安慰兰烽道:“大郎莫急,这事是她不厚道。不过茹娘子年纪小,那日看了这榻,被贵气迷了眼,说要住一晚,老太太当场便呵斥了她,哪儿能想到她偷偷跑进来呢?”
他窥着兰烽的脸色,小声道:“不过大郎,殿下应当也不会同她计较这些小事,当初茹娘子逃婚遇险,是殿下救的,让她住进兰府,也是殿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