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阴郁蛇王饲养的日子(129)

甘欣很少做噩梦，她虽睡姿霸道，可一旦阖眼，睡眠质量就极高，以往被顾屹抱着搬来搬去换地方都不带醒的。所以顾屹半分都没往甘欣可能并未睡着的地方去想，只觉得她近日压力太大，神经一直紧绷着，身体又得不到足够的休息，所以才罕见地无法睡个安稳觉。

顾屹不知道多少安抚人的办法。但他从前看甘欣躺在邱寻枝她们膝头的时候，那几个人族女子就是这样轻轻拍着甘欣肩膀的。

拍两下，轻轻摸摸甘欣的头，再拍两下……

这节奏似乎有什么法力，没过多久甘欣要不心情就重新好起来，要不就着那姿势沉沉睡去。

顾屹想不管甘欣被什么梦靥困住了，他照着做总归是不错的。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和缓的轻抚，温柔的节奏，顾屹身上传来若有似无的熟悉气息，山洞中时不时响起的火苗在柴堆上跳舞的温暖动静……一切的一切，终于让甘欣短暂地抛下脑海中的混沌，沉沉睡了过去。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甘欣揉着惺忪的眼，看到顾屹提着一桶洗漱用的清水，与她若无其事问早的时候，忍不住质问自己——前夜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她的梦，并没有真实发生过。

顾屹一整天表现如常，看向她的眼神也和平日没什么两样，这让甘欣愈发怀疑起自己来。

于是夜里，她再一次佯装熟睡。

这回顾屹没再说什么意味深长的话，只是坐在甘欣身边静静地看着她，像先前那样，给她折一折被角，以为她睡不安稳的时候，温柔地轻拍她两下。

像在哄一个孩子。

但甘欣也知道顾屹绝对没像她的师兄师姐们那样，把她真当个孩子哄。

有一回，甘欣还感知到顾屹俯下身来，在她的颈边轻轻嗅了嗅。

那温热的鼻息扑在她耳后，让她整个人化身成了一条木棍，每一寸皮肤都僵硬到无法操控，仿佛时间再长片刻，她就要和身下的石壁长到了一起。

他应该是为了闻她放在枕边的木簪吧。可能是受了她灵力的影响，那梅枝上的花苞这两日开了一点，散发出梅花特有的幽香。

她有时候闻到顾屹身上有香味，也会凑得近些去闻。这事自己做的时候她十分自如，为什么换做顾屹去做，她就紧张到了这个地步呢？

……一定是顾屹的问题。

如果她不是知道顾屹喜欢她，那她身上不会出现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反应。

这让甘欣很是心慌，白天面对顾屹的时候，根本不知道用怎样的态度才能加以掩饰她的别扭。

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情感，甘欣本能地想回避未知的东西，可她又觉得顾屹如今对她用情至深，很大一部分缘由系在她自己身上——如果不是她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冒犯顾屹，“勾|引”了他，想来顾屹也不至于要在自己这棵树上吊死。

她是个敢作敢当的大小姐，做错了事，总得对顾屹负责吧。

虽然甘欣暂且没想明白要怎么做才算是对顾屹负责，但不管怎样……

她得给顾屹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

顾屹想看她的睡姿，她就该让顾屹看；顾屹想挨着她站，她也得给顾屹足够的机会与她贴贴。

所以甘欣是真的觉得她这几日，已经给够顾屹宽容和体谅了。

顾屹这人那么木讷，不领情也就算了，还问她要别的礼物？

什么礼物对顾屹来说，还能比心悦之人的陪伴更珍贵！

甘欣气鼓鼓地瞪着顾屹，想说他不开窍，却又觉得这话没法明说。

点出来了，顾屹多难堪呀！

顾屹忽然眯了眯眼。

“甘欣。”他喊住背过身去的甘欣，语焉不详地说，“你是不是……看出些什么了。”

这话说得太含糊了。

可以是看出秘境的关窍，通过考验的方法，其他门派弟子的方位，妖怪可能出现的地点……

所以甘欣若是坦荡，总该问一句顾屹指的到底是什么。

但她刚才有些嚣张的气焰，在听到这问题后顿时灭成一缕青烟，说话都有些结巴：“看出什么……我能看出什么！你，你心里怎么想的，自己没数吗？问我干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顾屹心想，甘欣这不打自招的毛病，可真是太好了。

甘欣发现他的心思了。

虽然不知道甘欣从哪里知晓的，但重点是，甘欣已经知道他喜欢她了。

甘欣终于知道他喜欢她了。

最初确认自己内心所想的时候，顾屹也不是没有惶恐过。他害怕被甘欣看出自己的欲求，害怕被她发现真身后她就会远离自己，害怕就算过了前面两关，两人之间种族的对抗也总有一日会成为他们走向彼此的阻碍……

可是慢慢的，他对甘欣的占有欲已经超过了其它值得纠结犹豫的东西。

再到后来，顾屹意识到，甘欣其实也并不是对他毫无感情的。

关注也好，信任也罢，甘欣给到他的都是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而这种不一样，对他来说就是极为珍贵的情绪。

他最初也不过是觉得甘欣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目光才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下，从此便再不能自拔。

顾屹知道自己身上有很多甘欣不喜欢的地方。

他过于沉闷的性子，丑陋到能吓着她的长相，还有根本不敢言说的真身……但至少甘欣不排斥和他相处。

她甚至会因为触碰到自己的肉 | 体而害羞，慌乱，这就远远超出了普通朋友，或是主仆之间的情谊了。

这让顾屹觉得，他和甘欣原本没可能出现交集的未来，迷雾突然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