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阴郁蛇王饲养的日子(181)
民间食铁兽伤人之事并不少见,虽然这类生物样貌可爱,可甚少有人会将他们当做脾气温婉,可以随意靠近的宠物看待。雁徊皱了皱眉,这叶恒到底年岁太小,初生牛犊不怕虎,虽然生于俗世,却没长到能有人教导他知轻重的年纪,实属可怜。
他紧忙跟上,眼见已经阻拦不及叶恒,便想在食铁兽暴怒之前替他挡下攻击,却没想到被身后伸来一只胖手薅了把脑袋的食铁兽并未生气,闻了闻叶恒身上的味道,上下打量他几眼,随后道了句:“当真不愁吃喝?行,我跟你走。”
便这样与叶恒一同走回雁徊身前,四只圆溜溜的眼睛一道看向雁徊,等着他一声令下,带着他们回去驭兽山庄。
总而言之,一切同今日的情形都有着巨大的差别。
锦鲤说:“什么我所知晓的时空,主人,我怎么听不明白。”
“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从被传送至这秘境后,我的脑海中就会莫名出现一些我不曾经历过的记忆,有时我能分得清自己是谁,身处何方,可有的时候我却好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但我想,这可能就是这个秘境试图扰乱入局者心智的地方。”
“所以这里的一切果然都是假的嘛?那就好,它们看着好逼真,吓死我了。”
“也不是。”雁徊沉吟片刻,才回答道,“抱歉,这个问题……我暂时还没办法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
“七师兄可真厉害,他明明不知因果,却已经对这是否只是个单纯的幻境起了疑心。”甘欣惊讶道。
“许是同时拥有两份记忆,让他觉察到了其中的联系,以及整件事的不同寻常之处吧。”
顾屹听甘欣夸别人总不太舒服,却也不得不承认那雁徊还算是有两分本事。
不过这本事也就稍微盖过其他几个驭兽师一头,多夸一句也是不能的了,因为雁徊的清醒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身体里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在暗自较劲,互相争夺着对这具身体的控制主权。雁徊与锦鲤正说着话,嘴角与鼻下忽而淌出两缕殷红。
很快他便陷入沉默,神情呆滞,回到了先前无视身边锦鲤存在的状态,起身往竹林外走去。
禁阵到底还是操控了他。
“不是,那叶恒和结完契昏迷过去的祝夷怎么办?就把他们丢在这里不管了?”
甘欣在跟上雁徊和留下来从叶恒身上挖掘更多秘密之间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毕竟雁徊那边目前看来情况可控,而且有锦鲤跟着,关键时刻能够起到一定作用,将雁徊从幻觉中唤醒,还不至于让人太过担心。
所以留在叶恒这里,似乎是个更加合适的选择。
确认雁徊和锦鲤完全离开后,甘欣拉着顾屹自一片丛生竹后走出来。
可他们围着竹林走了一圈,也没找到被遗落在原地的叶恒和祝夷身影。
他们就仿佛从这世间蒸发了一般。
“这段记忆重现的是对雁徊而言十分重要的时刻,幻境随着他的离开破解,倒也说得通。”顾屹解释道。
他看着旁边低头思索,沉默不语的甘欣,敏锐地发现她情绪不佳,沉了沉眸,问:“怎么了?”
“你刚才有看到叶恒身侧的陶笛吗?”
“黄陶泥捏的那个?形状奇怪,我不知那是作什么用途的,但确实瞥见过。”
“那是一种乐器,很多年前有一阵师兄兴起,觉得陶笛奏乐空灵悠长,便想得空学上一两段。师姐知道了,就悄悄捏了一只作为生辰礼送给师兄。可是山庄里能烧陶,却无人懂上釉,师姐思索许久,最终是用橘子皮裹着陶笛一同烧了来染色的。那青绿渐变独一无二,所以我不会认错,这就是师姐送出的那只。”
顾屹问:“嗯,所以呢?”
甘欣将舌根的苦意咽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才继续道:“二师兄后来不曾学会如何奏响陶笛,师姐总拿此事揶揄他浪费她心思。大概是因为有些愧疚,二师兄便一直把这陶笛带在身上,当做护身符使。这里的三师姐已经故去,若是无事,我想二师兄绝对不会让此物落在别人手中。”
可是甘欣和顾屹却在叶恒身边见到了那陶笛的踪迹。
季节的变换可以看出,他们遇到雁徊与先前见到叶恒和邱向荣的时刻并不相同,所以对于竹林里的叶恒而言,杀死邱寻枝、又被邱向荣复仇暗算,大约是数月之前的事了。
“所以……”甘欣说,“在这个故事的结局里,三师兄也是被叶恒所杀。”
知道所有的人或许终将难逃一死,和确认他们死在了彼此最珍惜爱重的人手上,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那其他人呢?这个世界里的我呢?”甘欣说,“顾屹,你说我们是不是都如此一般的……不得善终。”
甘欣的疑问,顾屹是有答案的。
他降生之时,骨芽便将整座檀山覆灭于一场黑烟的结局给了他。
而在熊熊烈火燃起之前,顾屹还看到了甘欣毅然离去的背影。
彼时顾屹以为甘欣或许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在鱼溃鸟散前逃离了驭兽山庄。但现在他想,谶语中……或者说是从前的甘欣,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她也许是找到了檀山的生机,也许是想着以命相搏,换取至亲之人活下去的机会,才会头也不回地离开,踏出的每一步皆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可一切的筹谋皆是无用功,不论那个甘欣做了什么,到底还是没有挽回檀山倾塌的终场。
“你怎么了?”许久不见顾屹的回应,甘欣有些着急地摇了摇他,“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沉浸在忧思和畏惧里除了消磨意志没有半点作用,我明白的,你别担心。你这个表情又不说话的时候,我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