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烟华(104)
巧蝶轻言安慰了宋烟烟两声:“宋大人莫急,林太医医术高明,定有法子能祛除这些疤痕。”
见宋烟烟终宽了些心,巧蝶回身走远之时,口中轻诽了句:“哪个让你起的这疤,就该留两条,让他天天见着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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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烟烟的精神头,显见着比起前几日好了许多。
处理完伤口,于床静休无事,便托巧蝶进府向萧京朗借几本书册来看。
她初时担心巧蝶初至,不熟悉王府,会觉为难,未曾想她竟一口应下,不多时便捧了一迭书册入房。
午后,江柚凝托了一碗元叶送来的甜粥入内,宋烟烟只吃了几口,便觉心头堵得慌,直说胃口不佳,累了欲歇。
江柚凝愁着面庞出门。
正守在门外的巧蝶,见了那几乎没动的一碗粥,问了句:“早膳时,胃口还挺好,怎地才半日,又吃不下了?”
“是啊,也不知是不是又哪里不适。要不午后请林太医再来一趟?”江柚凝迟疑道。
“夫人先别太担心,我瞧着宋大人今日精神不错。会不会是……大人不喜这口味?”巧蝶思路清晰,推测着,“昨日和今晨,都进的白粥,滋味虽寡淡,吃得却多,我再去熬些白粥予她。”
巧蝶向别院厨房行去之时,又自小声咕哝着:“不争气是真不争气,便只是送个粥,竟也送不清楚。”
宋烟烟半靠于床头,听着二人对话,听着巧蝶渐远的步伐声,心头莫名起了些愧意。
她并不饿,吃些或不吃些,影响并不大,倒是令娘亲和巧蝶操心了。
她确然不想吃那甜粥,却并不是因了口味,也不是因了身体不适,只是见了那碗粥,心里莫名似堵着了一口气。
“今日只得进些白粥,滋味寡淡,明日我询下太医,看能否给你添些爱吃的甜粥。”
那日,那人温沉话语好似又在耳边响起,她却觉烦扰得很。
她辨不清心头这般鼓胀的酸涩为何,干脆将手中书册盖下,闭目放空思绪,半靠着浅眠。
半睡半醒间,耳畔又传来猎犬于院中轻吠之声。
再后,闻得房门传来规律敲击声。娘亲和巧蝶,敲门后自会入内,她于是蛾眉轻蹙,未有应声。
来人果然自启房门,轻步入内。
她面前暖光被暗影遮去,鼻尖亦扑入一股熟悉的清冽之气。
本就不多的睡意瞬间被驱离,她睁启双眸,微抬望去。可床边长身挺立着的人,背光而立,全然看不分明面庞。
她眉间蹙得愈紧,干脆偏头向内,不愿再去望那总也望不清的面庞。
那人俯身而下,温热大掌直覆她额,关切道:“是否还有不适?头还疼吗?”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宋烟烟下意识往后仰头欲躲, 后脑处却被萧京墨大掌稳稳托住。
“仔细些,莫再撞着头。”萧京墨话音虽较从前低柔许多,但语气分明是急的。
他这般语气, 令宋烟烟两日来心头鼓胀着的酸涩之感更甚。她一时闭目无言, 待他覆于额间的大掌撤离,便立即再偏过脸去。
宋烟烟这般抗拒的姿态, 令萧京墨心头急慌。
便是知晓他以“重病”为计之时,她亦未曾这般拒人以千里之外,为何此刻又无端生了气性?
他自怕她因了情绪再引头疼, 更怕自个儿因此再不能于白日相探、照料。
“宋烟。”
不敢再触碰于她, 他将手置于铺旁江柚凝新添的薄毯之上,出口之声带着他自个儿都未曾察觉的祈求之意。
“听江姨说,我令元叶送来的甜粥, 你几乎未曾入口,可是不合口味?”萧京墨斟酌着词句,探观着宋烟烟面上神色, “你欢喜什么口味的,我再命人给你做。”
那人仍未言语, 甚无动作。
心口又起的揪疼, 令萧京墨置于薄毯的手,渐渐紧握。
他觉自己仿若一只,被主人无情弃于荒野的小狗, 拼命叫唤着, 却连一个回眸都得不到。
“宋烟……”他再低低唤了声,懊丧垂首。
垂眸间, 却见着了宋烟烟盖于被上的那书册,书册封面上赫然写着“萧京朗”三字。
萧京墨觉心再沉了几分, 甚还无端冒起一股子难抑的酸痛。
她欲看书册,竟还寻了京朗。
根本未曾想过要寻他?
胸腔里,由低落、酸涩及恐惧混杂而起的情绪剧烈沸腾着。
忽而转身,他起身于房内兜转了好几圈,双手焦躁地搓着面庞。
他怕自个儿此刻的状态,又会说错话,做错事,再惹她不快,再激她头疼。他如今怕极了再伤她,只得逼自己短暂远离。
心燥已极,他沉沉长叹一声,向着房门而去。
可脚步方至门口,却听得房内温温淡淡传来一声:“为何你总是背光而来?叫人从来看不清。”
宋烟烟记忆里,每一次背光之面,都带着令她难受的苦涩。
她很不喜。
今日,这种不喜,被心口本就莫名的酸涩胀痛放大,令她愈发难受。
可往常,她从来不会说的。
不知是不是卧床久躺生出了些气性,还是方才他少见的低落姿态给了她勇气,她竟直直将心中的想法说出了口。
房门口的脚步声骤停,高大身影便这般面朝着门扇,久久伫立着。
可从后望去仍似僵立着的人,凤眸里却炸起了狂烈的喜悦。
宋烟她……在抱怨?
在怨怪?
若是旁的人,不管男女,不论何事,若有怨怪之言,萧京墨从来都不予理会,甚觉厌恶。
因他觉怨怪,是无能之人才有的,推卸责任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