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烟华(123)
可眼前这人,竟还要再次翻帐。
他既要翻帐,那她便陪他翻。
“怎地你便什么人都得亲近,都能近身,我便同人说句话都不成?”
她话语极轻,却带着丝浅浅的怨怪。
可被怨怪之人,无有悔意、无有怒意、无有委屈,却是扬起了遮也遮不去的笑。
自嘴角,至眉梢。
以至于宋烟烟一瞬觉得,这人怕不是酒真的喝过了头。
但下一刻,宋烟烟便确然,这人真的喝过了头。
她见萧京墨突地双手于腰间忙活了阵,而后取下了玉带。
玉带松落,玄色暗竹纹袍衫霎时松垮,露出了内里雪白的中衣。
初秋的中衣单薄无比,她几乎于那一眼之间,便见着了那透薄衣衫底下,显眼的肌肉纹理。
“你……”
宋烟烟觉面上比方才更为灼烫,双眸中满是惊异,直想着这人若然真发起疯,她该如何自保。
一时慌神,她撑着手,将自己缩到了床铺最角落,扯起薄被、枕头,挡于自个儿身前。
而后,转过头,不敢再看他。
说是不看,到底眼角余光仍观着他动作。
却见他居然,将玉带便扔于地,满面笑意地……脱着袍衫。
“你……你住手!你不许脱!”
宋烟烟压低着声音,直怕惊扰了江柚凝。
她都不知,她娘亲若见着萧京墨此状,会不会气得当场犯了旧疾。
她尽力让自个儿声音,听去有些威慑力,可这般压着嗓子,听来总缺些气势,反倒有种……
欲拒还迎的羞耻感。
她一时气极,抓起身前枕头,向那个已然褪尽袍衫之人掷去。
她望这动作,能令他清楚知晓她的态度,尽快恢复些理智。
可那醉酒之人,却竟低低笑出了声。
宋烟烟只觉,他怕不是醉了。
而是疯了。
她干脆胡乱抓起薄被,将自己头脸都遮了去。
可床铺一片平静,亦无人扯她自保的薄被。
反倒房内,莫名响起了一阵衣料撕扯之声。
宋烟烟缓缓放下遮了脸的薄被,见萧京墨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剪子,正胡乱裁剪着他方褪下的袍衫。
……
真疯了。
他好似剪得十分尽兴,遇着布料宽长之处,便两手用力撕扯起来。
宋烟烟一时被他这“疯癫”模样,弄得怔了神。
好一会子,才想着,是否要喊元叶来“救救”他家主子。
但他不久,便把那袍衫彻底撕剪了个干净。
他手上终于停歇,望着满地稀碎布料,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这件衣裳,被别人摸过、拽过,不干净了。如今撕扯完了,今后再也不会穿它。”
萧京墨一板一眼,认认真真道。
宋烟烟:
“……”
萧京墨见她未应声,只仍维持着可怜小动物自保之姿,一时觉生动可爱得紧,忍不得又想逗她。
“你若还不满意,便把这只被人碰过的手,也一并剪了、废了!”
萧京墨语气夸张,佯装动作,
“你是不是舍不得?你若舍不得,我来动手便好!”
“住手!”
宋烟烟气喊了声。
她见萧京墨动作虽停了,手上那剪刀却仍悬在臂上,气得挥开了薄被,挪至床畔,夺了剪刀,一把掷于地上。
“我才不会似你那般不讲道理!”
宋烟烟咕哝了句。
她扔了剪刀,正欲后撤,却被萧京墨握住了手臂,再往前一带,整个人扑入了他怀中。
袍衫尽碎,他只着了件单薄中衣。
这般被他揽着,只觉他的怀抱比平日任何时候,都要来得热烫。
烫得令她发慌,令她只欲尽快逃离。
可萧京墨铁臂直揽于她腰后,她躲无可躲,只得闭着眼,不去看他中衣下若隐若现的身姿。
这般氛围下,她仿失了对时间的感知。
不知多久之后,她听到耳边响起他沉哑之声:
“在我这儿,你尽可以不讲道理。我欢喜你同我不讲道理,欢喜你拈酸吃醋,欢喜你对我撒气。”
他这话说得轻,却那般郑而重之。
宋烟烟只觉耳际、脖颈甚而面庞,都腾起了火辣辣的热烫之感。
他大掌轻抚着她身后发丝,良久,扶她缓缓躺落,替她整了整凌乱无比、仿经大战的床铺,于她额头印下轻吻。
“早些歇息。”
*
翌日清晨,宋烟烟再见着昨儿夜里“发了疯”的那人,觉了一阵赧然。
于房里待着,脑海里总不自觉便想起他于床前“解玉带”、“脱袍衫”的场景。
甚至……偶然眼神瞥着他,还会不自觉回忆起,他透薄中衣底下那矫健的肌肉纹理。
她觉得……她极可能被传染了点“疯”病。
于是……
“我想去院子里。”
宋烟烟眼观鼻鼻观心,眼神未向萧京墨处瞟半分。
“清晨露气未退……”
萧京墨剑眉稍蹙。
“我就要去。”
她这会子,同他一块儿,在这房里……
待不了半刻!
他若不让她去院子里,她就要去娘亲房里了。
宋烟烟这一声几近任性的话语出口,萧京墨竟便展颜,再未有何异议。
只亲自于院中躺椅铺上绒毯,再自柜中取了夹棉锦缎披风,为她仔细披上。
巧蝶于旁欲搭把手,却发觉自个儿竟全无用武之地。
昨儿夜里,莫名对萧京墨生出来的那股子气,好似也淡了些许。
“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了。”
巧蝶提了茶壶往灶房行去,轻诽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