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烟华(150)
她……他……
宋烟烟早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羞是恼,只急着推着他胸膛,欲从他怀中离开。
她自同他那不肯松开的臂膀对抗着,全未发觉马车正渐渐减速,缓慢停落。
“不是不放你,手脚都麻了。”
萧京墨无奈,垂首于她耳畔低声解释着。
宋烟烟一瞬怔愣。
自正午到黄昏,他便这般任她倚着、靠着,拥着她整整一个下午。
手脚麻木了竟也不知道把她放下……
可心头方起的一瞬恻隐,立刻又挥发了去:
“我也没抓着你、强迫你,是你自个儿非要……这般。”
话语间,知晓了他手脚麻木,她自灵活地掰开了他臂膀,往旁侧坐去。
萧京墨幽幽望了夕阳暖光映照下的那张晶莹面庞:
“用得时候舒坦,用完就丢弃不管。你竟如此不负责任,我……”
萧京墨话音未尽,将将彻底停落的车厢外,此起彼落地响起了一声声轻“嘶”。
宋烟烟自听着了外间之声,气急上前,直伸手捂了他嘴:
“住口!”
“那你给我捏捏。”
宋烟烟自扭着头,不肯搭理他。
“那我手脚麻着,着不了甲,也下不了车,不若喊元叶进来把卸了甲的我扶下车。”
宋烟烟蹙眉看着他胸前被她睡着时蹭得凌乱的衣襟,想像着,若是元叶此时进车厢,把衣着不整、手脚虚软的萧京墨扶下马车,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她耳边又想起方才那一声声轻“嘶”,不禁打了个寒颤。
于是认命低头,坐到他身侧,在他手臂上轻轻捏揉起来。
“啊……嘶……”
可是这个男人,毫无底线的发出了许多令她面红耳赤之声。
“你住口!”
宋烟烟急斥道。
“我不是故意的,这真忍不了!”
萧京墨满面诚恳,只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原本就是,麻木的手脚,通血活络之时,如万蚁钻心般痒痛非常。
叫两声怎么了?
“忍着!”
“好好好,你别恼,我不出声。”
车厢寂静了片刻。
宋烟烟却于这片刻间,便又悔了。
只因过于安静的氛围,令她清晰听得了车厢外几名军士的窃窃私语:
“不愧是将军!”
不愧什么?
什么不愧?
他们什么都没干,就是抱着睡了一觉!
宋烟烟长长吐了口气,不知往后这漫长路途,自个儿要怎么过。
气得当下甩了手,便欲下车。
却被身后那个自称麻了手脚的人,一把又拽回了怀中。
“尚未扎营,外间杂乱无序。你在车厢里再歇会子,一会儿安排好了,我来接你。”
他低声说完,便利落起身,在逼仄的空间里穿盔戴甲,而后跃落马车。
不是麻了吗???
气鼓了颊的宋烟烟,又听到他清冽嗓音于车厢外再起:
“今日午后,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一律不得外传。”
她一时只觉脑袋气得“嗡嗡”直响。
这不是……这不是……在提醒着人家想歪吗?!
车厢外。
元叶怔怔望着自家主子。
主子今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平日连去铸造局外接宋大人下工,都藏着掖着、鬼鬼祟祟的。
今日明晃晃进了宋大人马车不说,闹出那般动静,下车时又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一声令,岂不是故意引导大家想歪吗?
他就不怕宋大人“整治”他吗?
车厢外,一众亲随霎时交头接耳起来。
要知道,军中下令,必带惩处方有威慑力。
你比如说,“军中严禁酗酒、赌博,违者斩立决”,才是条正式的规矩。
似这般轻飘飘的一句“一律不得外传”结束了,倒像是提醒他们,外传不行,内论可以……
但在萧京墨颇具威严的瞪视下,几名方将头凑在一块儿的军士,还是识相地闭上了嘴。
*
当晚扎营之后,宋烟烟被安排至中军帐旁的一顶小帐内。
小帐虽则不宽敞,却是干净、齐整。
晚膳时分,元叶至小帐外请她去中军后帐用膳。
前两日都是这般。
可今日,她仍气恼着,自不会应元叶。
只令元叶回话:
“同他说,我不饿、不吃。”
元叶吃了瘪,只得应声。
回去将这“瘪”再传达给自家主子。
只当元叶端着餐食,随自家主子再至小帐前时,却听得守帐侍卫报言:
“宋大人方才出帐,说是要去营中查看一二。属下们按照元帅之令,已遣二人跟随护卫。”
“往何处去?”
萧京墨蹙眉问道。
而后,随着侍卫指引,果然很快于一辎重车旁见着了边观察边缓缓前行的宋烟烟。
萧京墨几步上前,低声唤她:
“同我回去。”
宋烟烟回眸,见他面色凝重肃然,亦未再闹,只沉默着转身同他回了小帐。
“可还恼我?”
萧京墨于帐中静立,垂眸看着面前坐于铺沿,垂首不语的小姑娘,无奈道,
“我宁可你多恼我一阵,别去操心这些。放心把一切交给我,好吗?”
“你瞧见帐外成群的蚂蚁和蜻蜓了吗?”
宋烟烟拽了拽萧京墨衣袖,示意他于身旁落座。
“嗯,今夜恐有暴雨。不怕,我方才已部署了防雨措施了。”
萧京墨展臂揽了她肩,让她靠于自个儿胸前。
“我知道,我方才看到军士们在部分辎重车前盖防水布、堆迭防雨沙袋、深挖排水沟。可是……可是,好似并非所有辎重车都加强了防雨防护,如此,有心人一眼便能认出哪些是粮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