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烟华(164)
只见那莽汉抬臂挠了挠后脑, 颇为尴尬地扯笑了下:
“这是一个山洞……”
见那莽汉说了这句废话后,便谨慎地不再言语,宋烟烟眨了眨眼, 掩唇轻咳了两声, 又续道:
“我方才头好疼,记不清了,只记得我好像是摔倒、晕倒了。是这位大哥你救了我吗?”
“啊!嗯。”
那莽汉尴尬地应了声。
“真是多谢这位大哥了。我素有头疾, 一旦发作便痛苦万分,时常记不清事儿。”
宋烟烟偷观着那莽汉反应,手撑着身下草铺, 一点点慢慢坐起身子,
“如今我们在这山洞中, 是驿馆被叛军攻陷了, 紧急撤离躲避吗?”
“嗯。”
莽汉被宋烟烟捧了几句,平日在家被婆娘嫌弃、唠叨惯了的,这会子无端生出一股自个儿是威武英雄当怜香惜玉的情怀来。
一时愁起该如何说, 才不至于吓到面前这个柔弱无骨的病美人。
是以, 听闻病美人自提了缘由,听来合理, 赶紧便应下了。
宋烟烟试探半天,见莽汉虽谨慎, 态度倒也不至于蛮霸,心下稍定。
至少,她自个儿眼前不至于有什么紧迫危险。
“大哥,有水喝吗?”
宋烟烟尝试着得寸进尺。
宋烟烟说完那话,便不再催促,只垂首暗中观察着那莽汉,等着看他是否会唤人送水来。
山洞内目前就她和这莽汉二人,她此问,是想探一探洞外是否有人把守,又有多少人。
却是半天未等得回音,宋烟烟抬眸望向那莽汉。
“这……南朝女人真是娇气!荒郊野岭的,去哪儿找水给你喝?忍一忍吧!”
莽汉说完,不自然地躲开宋烟烟视线,侧身向洞口走了两步。
宋烟烟闻言亦不再言语,只顺着莽汉行进的方向,向洞门口望去。
山洞挺大,但她此刻所处位置,距离洞口不远。
一眼望去,外面阳光盛好,但宋烟烟却稍蹙起了眉。
那洞口阳光,竟几乎直直照射下来,只在洞口处向内稍稍偏斜了一点点。
说明,如今已近正午,或者方过正午。
她竟然……已经昏迷了一整个上午?
她落洞之时,分明听得门外侍卫入门的动静,他们一定已经发现她失踪了,也一定已经报予萧京墨了。
她不知道侍卫们有没有发现那密道,但总归是尚未寻到此处。
这么长的时间,未能寻到她,萧京墨他……
宋烟烟方才镇定下来的心神,又有些慌乱起来。
她闭目沉吸了两口气,站起身子,手扶着冰凉潮湿的洞壁,再次开口:
“大哥,这洞内如此阴凉潮湿,我这身子骨真真受不得。外面阳光倒是好,若无危险的话,我去洞外走两步吧。”
那莽汉满面不耐回身,跨步立于洞口,腰间佩刀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他一言未发,却已是在告诫宋烟烟,莫再要多事。
宋烟烟强自镇定,假意未获悉那莽汉的恶意,扶着墙便向洞口行去。
前方洞壁处,一棵裂缝中横生的枝丫半高,宋烟烟算准了高度,路过之时,令那枝丫挂住了发髻,而后轻叫一声,伸手去扶发髻,却未能扶住。
于是那莽汉,便眼见着二皇子相中的那南朝病弱美人,在他面前乌发四散,丝瀑般垂落。
那张玉雕般的小脸,因着离洞口愈近了些,在乌发衬托下,愈发晶白剔透。
不曾唤人取水、不愿意令她跨出洞门一步,宋烟烟在心内推测,大概高立人真的只留了这一个莽汉在洞内看守她。
或许……他们也怕,太多人把守,反而会让这原本隐秘的山洞暴露了。
毕竟,隐秘地看守住她,比真刀实枪地与南朝军队对抗,成本要低得多。
“你……你站住!”
那莽汉见她不怕死般仍要往前,终于出声欲喝止。
“啊?”
宋烟烟闻声顿下脚步,眨着红嫣嫣的桃花眼、咬着樱桃般水润的唇,满脸委屈和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那莽汉看得眼睛都直了,好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吞了口口水,别扭地说了句:
“就在洞口站一会子,不能越过我。”
这么说着,他便转过身去,又往前跨了一步。
他高大魁梧,两腿略开这么站着,真便似一堵墙挡在洞口。
“哎,还是大哥你想得周到,如今战乱,外间毕竟不安全。”
宋烟烟低低说着,步子来到了莽汉身后,一手扶着墙,寻了个莽汉侧后方能晒得太阳的地方站定了。
临近洞口,宋烟烟听得了不远处传来战场利刃相接之声。
她尽力平复着狂乱的心跳,右手于袖中捏紧了方才枝丫挂发时顺势摘下的绕线簪。
“这位大哥,我方才靠着这墙壁,好似听到了有许多杂乱的脚步声靠近。会不会是反军知道这山里躲了人,来搜寻我们,要杀我们?”
宋烟烟慌张道。
那莽汉自知,反军才不屑于进山搜什么人,他们只想攻破城门,拉走城里的金子。
若是真有大队人马入内,也只可能是南朝军队来寻他们元帅的美人。若是被寻着了,他自是小命不保。
故而,他亦紧张了起来。
“你让下,我听听。”
行军之人,自知脚步声沿地、沿墙听得更真切,故而他还稍稍弯低了些身子。
便于那一刻间,宋烟烟抬臂,使劲全力将绕线簪扎入了那莽汉脖颈间。
而后立即用力拔出,又一次扎入了那莽汉持刀之手。
自他颈部喷溅而出的血液,洒了满墙,也淋了她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