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渐渐止了笑,在路边蹲了下来。
风雨小了又大了,戚御白衣服湿了干干了湿。
蹲得脚麻了也没把对不起说出口,太轻了轻飘飘的没什么用,烂在心里翻涌。
戚御白站起来,说去找个旅店吧,太晚了。
林笑却点点头,路灯里他看到戚御白脸上有碎头发,但这一次林笑却不给他拨了。
这么偏的地,能找的旅店都没多好。
戚御白买了一大堆零食和两套干净衣服放桌上,夜更深的时候没听到乱七八糟的声音他还挺困惑。
林笑却说:“严打。”
几年过去小城的沁色行业被严打了一番,不会像梦里那般明目张胆。
这短短两个字,戚御白愣了会儿,终于确定:“你记得?”
林笑却垂下眸:“我记得。”
戚御白说:“很奇妙吧,做梦都能做一块,戚御白,还真是孽缘。”他对自己这番点评还算公道,没因着己身留情。
说完他笑:“怎么办,喝酒吗?”
“喝啊,”林笑却说,“离别酒,送别酒,此后祝你一路顺风,永不回头。”
戚御白开酒罐的手顿住,林笑却看见他僵硬得跟尸体似的:“冷?”
“冷就快去洗洗。”
戚御白开了酒罐:“洗干净了就剥皮抽筋去脏腑?”
林笑却笑:“哪有这么残忍,桥归桥路归路,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戚御白把酒一口喝光,捏瘪酒罐:“你先去,别着凉。”
林笑却没跟他客气,去浴室检查一番有无摄像头后热水沐浴。
戚御白酒意上头,冷白的脸涂上薄红,他怀疑眼里有泪但被高温蒸发,流不出来倒灌回身躯,条条的路都通往罗马,罗马说他门关啦。
戚御白坐在床沿,身躯浸了太多酒发软滑倒坐地板。
林笑却洗澡的时候,手机响了。戚御白看到是谢荒的电话,一下子挂断。
再打再挂,还打还挂,最后接起来没好气道:“人跟我跑了,你别惦记。”
吼了一通挂了,垂头丧气继续坐地板。
林笑却洗完换了衣服,一身清爽走出来,喊戚御白也快去洗了:“穿湿的感冒。”
打开手机发现谢荒来了好多个电话,赶紧拨回去:“在外面有点事,别担心,好的,地址发你,明天回来……”
明明是正常的沟通交流,听到戚御白耳朵里就像是郎情妾意,甜言蜜语,夫夫和谐幸福快乐。
戚御白洗完澡故意问:“你跟谢荒什么时候结婚,请帖给我一张,我不会缺席。”
林笑却看傻子似的看他:“我们是亲人,你胡思乱想什么。”
戚御白过了好久才“哦”了声,显然不信。但信不信都没他的份,轮不到他操心。
林笑却打开电视,吃着薯片看着剧,戚御白蹲在林笑却旁边,跟条丧家犬似的。
林笑却拍拍身边位置,让他坐上来。
戚御白慢慢站起来,说没资格坐。
林笑却抬眸看他:“随你。”很快收回目光继续看剧。
戚御白委委屈屈站了好久,忍不住坐了下来。他康复训练还没结束,久站腿疼。
林笑却有些好笑,把薯片推过去:“吃吧。”
戚御白乖乖开吃。
时隔多年,气氛多和谐,简直是宾主尽欢的模范典例。但戚御白明白,这只是林笑却见他最后一面的耐心。
戚御白说:“我们明天去看电影好不好。”
林笑却点点头:“好啊。”
戚御白又说:“看一场不会结束的电影。”
林笑却这次没回答他。
戚御白没吹干的头发答答滴水珠,他说他脑子里又进水了。
林笑却说:“没关系。”
戚御白问染的蓝色好不好看。
林笑却说好看。
戚御白问:“好看得不得了?”
林笑却点头:“好看得不得了。”
戚御白流不出来的眼泪就这样莫名其妙流出来了,他没告诉林笑却他在哭,林笑却不看戚御白也不告诉戚御白他发现了。
第二天看电影看完一场林笑却就要离开,戚御白缩在电影院里不出来,这偏僻影院只有他两人,他说他会加钱,加很多很多钱。
林笑却说:“我走了。”
戚御白说:“电影没放完。”
林笑却说:“我真要走了。”
戚御白想去牵林笑却的手,但林笑却退了两步。
戚御白的手落空,他愣愣地不说话,等到林笑却真走出好远了,他才喊道:“小叔回来了,他没死,他跛了条腿。林笑却,小叔的钱分不了,我的钱我都给你,律师来了你记得收啊——”
林笑却继续往前,背对着戚御白举起手摆了摆:“不用啦,戚御白,好好过,再也不见——”
戚御白望着林笑却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顶灯又黑了,下一场电影开始,黑漆漆的只剩他一个。
戚御白在黑暗里掉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戚南棠确实没死。在戚御白顶不住围攻戚家摇摇欲坠时,戚南棠回来了。
虽然治疗不及时跛了条腿,但该收拾的收拾,该清理的清理,摇摇欲坠的金山不但固若金汤,还把周围虎视眈眈的山群也收了。
某天戚家的律师来到豆腐摊前,百分之七十的金山归属林笑却,林笑却没要,客客气气给律师做了碗豆腐递了盏凉茶。
送走律师后,刮起小雨收了摊,林笑却切了个西瓜跟谢荒一人一半。
吃完西瓜林笑却抬头望,雨后天晴,万里无阴云。
谢荒问什么时候去学校。
林笑却笑:“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