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长明(165)
明景宸可不想他再去祸害人家薛神医,薛苍术志在四方,比普天之下的许多男儿都要胆识过人,志向高远,若是因为自己害她不得自由,他实在于心难安。
“她说过我这身体要慢慢将养,把她找回来也不会有所改变,何必又大动干戈。”
“你说得在理。”高炎定嘴上这样说,心里可不这样想,“景沉,我听潘吉说你们来的路上碰到了沙暴,即便是我碰到这样的天灾,生死存亡也大多要听凭天命,你虽大难不死,但我仍担心你有所损伤,所以这回你得听我的,回了安宛要好好保养自身,切勿再劳神费力。”
自己劳神费力还不是被他害的,明景宸有些无语。
况且当初沙暴里奔逃,他自己实际上没费多少力气,全程都是邹大背着自己逃命。
“你说什么!”高炎定怒目圆睁,连声音都一下拔高了几个度。
明景宸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高炎定一字一顿道:“他、还、背、过、你!”
明景宸不明所以,“对啊。”虽然当初是有点生气,觉得被个大男人又拎又背的实在有失颜面,但平心而论,自己拖着这样一副羸弱不堪的身体,那个时候如果没有邹大,单靠自己早就葬身沙海了。
他向来恩怨分明,虽然邹大来历不明,目的不纯,但他救了自己一命是不争的事实。
这份恩情将来还得寻机报答才好。
然而高炎定可不这样想,他在得知邹大背了明景宸一路,又妒又羡,只恨不是自己陪同心上人一路患难与共。
他蓦地站起来,背过去蹲下身,对明景宸道:“上来。”
明景宸:“???”
高炎定回头催促他,“快上来,我背你。”
第111章 四四方方
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神经?
明景宸可没闲心大半夜和他玩闹,现在他只想回去睡觉,便将对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谁知他刚站起身,就被高炎定大力拉扯了过去,整个人扑在了对方背脊上,接着身体往上一轻,就被对方托了起来。
明景宸上半身晃了又晃,像还没拉满的船帆,差点从他背上栽了下去,他下意识环住了对方颈项才稳住身体重心。
高炎定如同一只疯癫的野狗,黑灯瞎火地在戈壁中撒丫子狂奔。
“放我下来!你快放我下来!”明景宸的呼喊都被呼啸的北风化解掉了大半,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到后来连嗓子都喊劈了,荒腔走板得有些好笑。
高炎定边跑边说:“我跑得不比邹大那个贼人慢罢?我还能跑得更快!”说着又是一阵疯跑。
明景宸被寒风吹得鼻子都红了,可不管怎么捶打叫喊,背着自己的疯子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两人越跑越远,驻扎的营地早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周遭除了沙子就是光秃秃的岩壁。
耳旁是呼啸的风,两边是壁立千仞的悬崖,头顶是紫蓝色的浩渺星空,以及不知何时纠缠在一块儿的喘息声。
明景宸的嗓子已经冒了烟,连一个字都喊不出了,到了这会儿,索性由着他去了,只安静地伏在他背脊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当高炎定跑得精疲力尽,汗如雨下时,他才慢慢停了下来。
“景沉?”他叫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便回头去看——春山颠倒,腮晕潮红。竟是睡着了。
看来白日里赶路真的累坏了他。
高炎定立马闭了嘴,只慢慢朝来时的方向走。
此刻,星汉灿烂,银白色的月光照在砂砾上,人像是踏波逐浪,行走在江湖水域之间。
高炎定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平静安逸,天地间似乎独剩他二人,他也总有种可以背着明景宸一直走到天荒地老的错觉。
然而再广袤的戈壁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到了月上中天时分,两人回到了驻扎的营地。
此时负责今夜放哨的将士正在换班,听到动静纷纷警觉地将武器对准了同一个方向。
“是我。”高炎定从夜色里步出,因担心营地的篝火烧得太旺会惊醒背上的人,便稍稍侧过身,借着自己高大的身躯将耀目的火光遮挡了大半。
他又朝众人“嘘”了一声,免了大家的见礼,然后在十来道诧异错愕的目光中,背着人进了同一顶帐篷。
结果还是把人吵醒了。
高炎定刚将他放在榻上,对方就悠悠睁开了眼,眸中蒙着淡淡水雾,眼尾薄红渐染,外加两道入鬓的长眉,真如一幅青山远黛,近水含烟的画,一观之下令人倾倒。
明景宸眨了眨眼,睫毛扑朔若蝶,等眼里迷蒙尽去,他脸上又带上了两三分的冷,像是雾散后又在秀水明山间下起了一阵小雪。
“我怎么在这儿?”他记忆还停留在高炎定背着自己在戈壁上撒欢发疯的片段,怎么一转眼就回到了营地?他挣扎着坐起,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是躺在原来的那顶帐篷里。
高炎定笑嘻嘻地坐在他手边,“见你睡得香就没忍心把你叫醒,刚才回来时又碰到了放哨的将士,和他们说了几句话,一时没留意,下意识就把你背回了我的营帐。”他脸上笑意诚恳,看着不像是在撒谎。
明景宸半信半疑,总觉得事有蹊跷,却又说不上来高炎定骗自己能有什么好处。
于是,他道:“既然这样,我回自己那里去。”他伸腿要下地,却被拦了下来。
高炎定关切道:“外头夜黑风高,等你回到自己帐篷,睡意都跑得差不多了,我这儿地方宽敞,今夜就在这儿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