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封疆(149)
“我还未说到大人通敌叛国呢,陆大人就这般猴急着往牢里跳啊?等我再给沈大人解释一遭嘛!”谢凌安微微一挑眉,平素的轻佻之感瞬间回来了些。他接着对沈君予道:
“沈大人,且不说有的人不打自招,大人您单是回忆回忆,究竟是谁一开始恶人先告状,又是谁这些天在您耳旁不断吹风,推波助澜把我谢凌安往火坑里推?你当他陆保坤为人慷慨,鼎力相助,却不知他根本不是正义凌然的忠君之士!而是想要以污蔑皇室来脱罪的欺君之臣!”
沈君予颤抖得厉害,他大约已然想明白了其中关窍,自知自己猪油蒙了心,莽撞冲动怨错了人。
一旁乌尼桑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道:“睿亲王虽为正一品,但那是爵位并非官职。沈大人,你是官场上的人,怎么反被官场上的尊卑礼节所误?西疆最高的官,不是睿亲王,就是西疆刺史陆保坤。”
话音刚落,陆保坤似发疯一般爆笑了出来,紧接着他扬手在眼前划过,指着众人凶恶地道:“你们说我通敌叛国,好,证据呢?那张字条吗?笑话!谁不知我陆保坤此生只练一种字,连圣上都要看我用篆书写的奏章!你们又算什么东西?你们手里的那张蝇头小楷?呵,拿去别人家问问吧!”
破罐子破摔!靠的就是他赌定了谢凌安等拿不到确凿的证据!陆保坤自觉掰回一局,有恃无恐,连腰杆也挺得直了。
“陆大人不必这么着急嘛,你犯下的罪恶远不止着一件,还怕本王替你翻不出来么?”谢凌安悠悠道,眼神又恢复了迷雾般的神秘,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但严翊川知道他根本没在想什么,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东西可想,证明不了陆保坤会写蝇头小楷,这枚罪证便是一张废纸。乌尼桑受了谢凌安的恩,他的的证词难免有保谢诬陆之嫌,也算不得数。
身后的西疆军巍峨,浩浩荡荡,似是蓄势待发之势,要随时冲锋端掉刺史府。
陆保坤又仰天大笑,眼里满是癫狂,一展手臂道:“好啊!你去搜啊!我看你谢凌安能搜出些什么?”下一刻,他瞬间收了手臂,眼神变得阴鸷,冷声道:“睿亲王,你如此兴师动众,究竟是想搜出点什么,还是想直接屠了我的宅邸?”
陆保坤像身侧一挥手,围着碧霄宫周围的兵士骤然聚拢过来,压境般逼近。
西疆军也齐齐逼近一步。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黑黄两军铁甲兵戈相对,自汉白玉石阶划开楚河汉界,似两簇绷着火星的干柴,浓烈的战火一触即发。
沈君予没见过操戈对峙的场面,一想起金科令肠子都悔青了,吓得忙劝道:“别这样......别这样.......金科令我收回了!你们都退回去!”
没有人动。
严翊川眼神中透着野兽舐血般的兴奋之意,指尖在拭骨刃的刀柄上摩挲。郁明卓和寒英刀已出鞘,急不可耐地想要一招取下陆狗贼的项上人头。
谢凌安死死地盯着陆保坤,眼神里的凶光渗着寒意,狠厉坚定地告诉陆保坤:
我谢凌安不怕杀你。
我今日就要取你狗命!
谢凌安嘴角扬起一抹得逞般的微笑。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的呈情仍在继续。
肃亲王要撇清与陆保坤的关系,但却不能完全撇清。
“儿臣有罪,请父皇降罪。”肃亲王把头埋得低。
“起来回话。”梁帝神色凝重。
肃亲王正了身,却不敢站起来,颔首道:“不敢欺瞒父皇,陆保坤乃儿臣王妃的远方亲戚,几年前因其女成婚多年却未孕一事入都,想要儿臣替他请太医院太医一瞧。儿臣自知朝臣结党营私是大忌,但奈何人情难却,最终还是悄悄请了太医,叮嘱陆保坤此后莫再有联系。儿臣罔顾朝纲,以权谋私,还请父皇责罚!”
梁帝听得聚精会神,知他真正想说不是这些,遂道:“原不是什么大事,太医请了便请了吧。但既无联系,又如何列得出方才那数条大罪?”
“这正是儿臣要禀奏之事。几个月前,陆保坤忽然传密信与儿臣,却不说明缘由,儿臣念及旧情派了王公公前去,结果王公公被其毒杀在宫门外。父皇,太监宫女们天生贱命死不足惜,但陆保坤这般猖狂无度,踩的是咱们皇家的脸啊!”肃亲王语气慷慨激昂,似是痛心疾首。
他接着道:“方才瞧见那张字条儿臣才意识到,那字条上的自己与陆保坤传与儿臣密信上的字体一般无二!父皇,通敌叛国的不是五弟,很有可能就是陆保坤!五弟很可能便是遭了他的诬蔑!儿臣远在皇都不知原委,还请父皇明察!”
“啪”得一声,梁帝将手中的奏疏狠狠摔在御案上,满脸气得通红,他喝道:“混账东西!朕将这么大的西疆托付给陆保坤一人,他竟作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这沈君予怕是也着了他的道,净往人家挖的坑里跳!”
梁帝气喘吁吁地斜靠在龙椅上,急火攻心激地他脑袋疼,他不禁揉了揉太阳穴:“还有你方才说,他以权谋私,官商勾结,这又是怎么说的?”
“此事恰是儿臣今日奏疏中所呈之事!父皇还未来得及看,儿臣便说与您听。父皇知道,西疆有我大梁最大的硫磺矿区,是大梁的军火库,只许官府开采、提纯、售卖,百姓不得私营。但这几日儿臣在查王公公之死时发现,陆保坤竟一直私下里将官家的硫磺卖与百姓!”
梁帝蹙眉:“硫磺是制备火炮必备之物,禁止百姓私贩之律人尽皆知。就算陆保坤不要命,又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买官府的硫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