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封疆(9)
严翊川掸了掸袖口的泥,说道:“有人以王爷之名邀我来此,又言是受赫冉指使,与王爷联手设局要杀我。”
严翊川盯着他,观察他的神情。
“你信么?”谢凌安眼神直勾勾地望着他,似有笑意。
“以王爷方才按兵不动的情势,我看王爷未必想要我的命。”
谢凌安仍然悠悠然躺在地上,枕着手臂:“居然以我的名义,胆子够大啊......我来此地,也是有个自称赫中郎手下的说后山有异,我这才来的。”
“所以王爷不是来与我私会的吗?”严翊川淡淡地讽刺道。
“......”
没想到厚脸皮还能迅速被这人学了去,暗骂好不要脸。不过,好在他有多年经验。
于是,谢凌安便向严翊川伸出了手,意惹情牵般勾了勾,示意他拉自己起来。
严翊川瞥了一眼,背过身去没有理他,暗自思忖:
有人将他们两人引到此地,是要他们看到些什么?抑或是他们合力做些什么?
但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既然他俩已在此处,便是设局人手下的牵线木偶,不陪他玩上一遭,恐怕什么也看不出。
至于睿亲王,他的目的......
严翊川心道,眉头紧蹙,目光如深潭不见底。
第5章 粮仓
见严翊川不理他,谢凌安讪讪地自己爬了起来。
严翊川瞥见那树丛中似有荧荧幽光,正有双目注视着他们。严翊川伸手去摸拭骨刃,警觉地盯着树丛,呵到:“什么人?”
只见那树丛摇摇晃晃,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近,突然窜出一团赭色的毛团。赤利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蹦到严翊川身旁,蹭着严翊川占满泥点的靴子,呼哧呼哧地往腿上攀。
严翊川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和顺地捋了捋赤利背上的软毛,顺口道:“我的獒犬,叫赤利,不算太凶......”
严翊川说着扭头,却看见谢凌安站在原地,右手撑在榆树上,眉间微蹙,似在忍着什么。
“王爷,怎么了?”
闻声,谢凌安这才松开搭在树干上的双手,脸色有些微微泛白,鬓角渗出几颗汗水。他忙道:“没事,没事......我怕狗,很怕。”
严翊川觉得有些蹊跷,赤利蹿出时谢凌安没喊没逃,这如临大敌的神态根本不像是被赤利所激。但瞧他面色,又不像是说谎,与营里其他害怕赤利的将士如出一辙。
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不适?
赤利仰着头,紧紧盯着谢凌安。它向来不喜欢陌生人,总是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当赤利正蓄力要“汪汪”吼叫几声示威时,严翊川突然向它投来了“不可以”的目光,它刚挤到喉咙眼的叫声又被生生吞了下去。
只此一瞬,谢凌安刚才的反常之态已经全然烟消云散。他缓过神,像是要从方才的回合中抽离出来,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佩囊,里面装着他出门前往桌上抓了一把的蜜饯。
谢凌安将佩囊推到严翊川面前,问道:“嗯,吃不吃?”
严翊川道声“多谢”拒接了。谢凌安随手挑了几颗丢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呐,红毛小狗,你吃不吃?”他瞟了一眼在边上哈喇子流一地的赤利,轻轻晃了晃手中的佩囊。
赤利似乎不太喜欢这个陌生人取得诨名,迈开爪子就要往前扑上来。
谢凌安一瞬间炸毛了般举高了佩囊,连连后退:“诶!诶诶诶你别过来!你站那儿别动,我扔给你!我会扔给你的!!”
赤利疯狂摇晃着尾巴,丝毫没有遵命的意思。
“诶......左郎将......严岭严翊川!你的狗这你不管管?”
“管不了,他难得喜欢人。”严翊川乐得清闲。
于是一旁的亲卫们又看着“旖旎”风光变成吓破胆的主子被开心狗狗狂追的画面,觉得今日过得很是魔幻。
片刻后,一人一狗终于休战,赤利最终得逞,砸吧砸吧嘴嚼着战利品。落魄的睿亲王终于想起来此行的目的,正色问道:“先不论诓我们的人是谁,既然将我们先后邀到这儿,必是此处有什么蹊跷。”
严翊川带着些鄙夷地冷声道:“除了半夜三更溜出来喂狗的王爷,我目前倒是没发现什么蹊跷。”
“......半夜出来遛狗的也没正常到哪儿去。”谢凌安翻了个大白眼。
严翊川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垂头看向刚饱餐一顿的赤利。他喊了声“赤利”,蹲下捋了捋它的毛,问道:“方才在树丛里,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想和我说?"
赤利竖着尖尖的耳朵,话音刚落它忽然转头望向方才来时的树丛,小步跑了过去。
严翊川和谢凌安会意,对视一眼,跟上赤利。赤利不停地往四周嗅着气味,爪子东挠挠西挠挠。它忽然停在一堆枯叶杂草旁,拼命用爪子刨土。严翊川上前,捡起一根的树枝挖开覆盖的土。泥土很松,像是刚刚被人刨过。不一会,泥土下有些细细碎碎的东西露了出来。
底下是发霉的谷子,不多,就几斤的模样,几乎都泛着灰绿的霉斑。
谢凌安抓起一把发霉的糙米,看了看严翊川,若有所思:“还真是霉粮。这算什么,真凶带着捕快来找证据?”
“我想不是,若非方才我路上出了意外,这背后的人大概是想看,你抓住我销毁证据的现行。”严翊川蹙眉。
如果不是他刚才路上处理那小厮耽搁了,又在树后观察了一会儿,按照幕后之人的计划,他应该早就和赤利发现这处的霉粮了。
而他前脚刚发现蹊跷,谢凌安后脚就到此处,若时间差计算得足够精巧,谢凌安应当正看见他在倒腾霉粮。那他便是销毁证据被抓包的真凶!介时,他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