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归挽(4)
这不是什么事后风凉话。
姚若楠回老家,除了实在卷不动以外,还有爸妈催的成分,而陈挽青父亲去世,母亲远嫁国外,所谓家乡,没有实质意义,不如在北城继续打拼,前途远大。
“是不是你那个缺德上司威胁要堵你后路?”姚若楠问,“他以为他谁啊?你没告他性.骚扰他还牛上了是吧!”
陈挽青说了句没有,来到阳台。
混着咸味的风吹来,大海一望无际,延伸着,在尽头与白云相交。
姚若楠的这个问题,陈挽青也问过自己。
她从北城大学毕业后就进入这家全国top前三的公关公司工作,每天两点一线,兢兢业业,全年无休。
有一次,她在出差中发起高烧,就这样,周旋好客户,凌晨下了飞机照旧回去加班。
可末了,功劳都叫领导和领导小蜜占了,她只落了个娇气的名声。
但就是这样,她也还是咬牙继续坚持。
她认为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回宣旸,所以必须守住北城。
可有时候人改变决定也就一刹那。
“就是觉得留下没意思了。”陈挽青说。
姚若楠想到那些谣言,替她惋惜:“那这三年的委屈和辛苦都白受了。”
“没什么。”陈挽青拨开吹乱的头发,“过去了。”
都这么说了,姚若楠也不好再讲个没完。
而且,回家也是落叶归根,别的不说,起码人不生地熟,还是有好处的。
“你有没有联系过去的同学或者朋友?”姚若楠换了话题,“没事的话,可以聚聚嘛。”
同学、朋友。
眼前就有一个不知道还能不能称得上是朋友的同学。
堪比天降。
陈挽青背靠栏杆,问:“楠楠,过去有过接触的人,时隔多年再见,会想不起来吗?”
“分谁吧。”姚若楠说,“你就看我表弟,长得跟白板似的。我几年没见他,回家过年还得我妈给我介绍才想起来是谁。”
这话逗笑了陈挽青,姚若楠也笑起来,刚才那点儿惆怅散了去。
姚若楠问:“你提起这个,是已经遇到熟人了吗?”
很正常的一句问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陈挽青笑容僵了僵,不太想承认。
“随便问问。”她说。
正好这时有人叫姚若楠去开会,她不能再闲聊,只能匆匆补上一句:“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为什么?”
为什么。
就凭她二舅一个脸盲,以前来北城看她时见了一面陈挽青,之后……念念不忘!
*
陈挽青没再多想这场意外重逢。
她一大早的飞机从北城到宣旸,之后又坐船上岛,身体乏累,挂了姚若楠的电话后,简单收拾下行李,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到了傍晚,饿醒的。
陈挽青搜索岛上的餐饮情况,都是当地人开的家庭式小餐馆,一些正式的餐厅或连锁店还在开发筹备中。
陈挽青也不想折腾,和客服说想在民宿吃晚餐。
客服发来菜单,种类很少,意大利面、卤肉饭、汉堡,都是民宿在正规超市采购的预制菜,价格比购买价贵五块钱,算加工费。
不得不说,这生意做得也是很实在了。
陈挽青要了份意大利,吃完之后,到后院的小花园散步消食。
后院比前院还要大些,放着几组太阳伞和餐桌餐椅,两个双人秋千,东侧建了一个玻璃屋。
玻璃屋是公共娱乐区域,屋里摆了桌游,懒人沙发和四台电脑,电脑旁空出的位置,墙上挂着飞镖盘。
盘上正中心布满密密麻麻的小点点,看来是有飞镖高手。
陈挽青看个大概,最后来到书墙前。
架子上什么书都有,热门的、冷门的,哲学的、文学的,她随手拿出一本翻翻,不想看了几页被吸引住,就这么一页一页读了下去。
等看完这本小记,天也彻底黑了。
陈挽青把书放到原处,回到小楼,楼里也黑了。
前台女孩说,原本只坏了一个廊灯,但维修师傅检查到是主电路的事,于是就坏成了一大片,除房间内的用电情况不受影响,剩下的灯都亮不了。
看着黑气沉沉的小楼,陈挽青迟迟没有进去。
之前因为出差时生病,她被同事背后议论身娇体弱,可实际上,她不仅不娇气,有时甚至称得上粗枝大叶。
和姚若楠合租的时候,灯泡憋了,她换;水龙头漏水,她修;就连马桶堵了,她戴上口罩也能五分钟内通好。
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陈挽青独立性高,没什么不行的。
但独独怕黑。
一陷入黑暗,她的思维就会不受控地想起恐怖的事,那些冤死惨死的女鬼,青白的脸、没有瞳孔的眼,还有一张嘴就……
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贴在她手上了!
陈挽青倒吸一口气,快速倒退几步,扭头一看——赵一毛。
它又用鼻子蹭她了。
身心一下放松下来,陈挽青慢慢展颜:“你怎么在这儿?”
赵一毛歪歪头,卖萌卖的得心应手。
陈挽青摸摸它的脑袋,音调不觉放软:“赵一毛。这名字起的不怎么认真呀,谁给你起的?他一定是嫉妒你,你的毛毛那么茂密,才不是……”
“我。”
一如既往低沉的嗓音,带着略微拖长的尾音,又懒又挑衅。
陈挽青抬眼看去,赵客站在不远处,一只手插着口袋,一只手拿着一个小球。
怎么碰上他了?
那她的话……
想想也知道,狗是赵客的狗,名字肯定是赵客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