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结婚登记处拍证件照的工作人员看过去比一对新人还难为情。

Alpha硬朗帅气——如果不是眼下发青，脸颊斜斜两道抓痕，见血的那种，从耳根一直到下颌。

Omega斯文俊秀——如果不是眼皮微肿，鼻尖泛红，嘴角破皮，怎么看都有家暴嫌疑。

更夸张的，俩人周身上下透露出的那副遮都遮不住、被吸干精气倦极的萎靡劲儿太明显了啊。

他总不能说，二位不如改期再来拍照登记？这这这……后期修都修不好啊。

一对新人看过去极其平静，Alpha体贴的帮Omega整理了下衬衫领口，正了正温莎结。

Omega抬眼笑了笑，很轻的道了谢。

养眼。登对。

拍照人员抓抓头，莫名就是觉得有种说不上的一点别扭。

大概是看出了工作人员的为难，Omega开口了，声音还是哑的：“就这样拍吧，没关系的。”

足够温和，像邻家哥哥。

这对新人荣登婚姻登记处今日话题榜首——

是欢喜冤家吗？看过去像是刚打过架。

Omega看过去就很斯文，不会动手的啦。

想当然！看不到Alpha脸上挂的彩吗？

咳咳，我有个想法。有木有可能，这两位不是那个干架？是发情期干了一架？

雾草！发情期这么凶狠的吗？不至于吧，怕怕……

“饿了吗？找个地方吃午饭再回去？”景文脩一手抓着硬皮的红本本，偏过头看向秦戗。

身边的男人好像走神了没听到，低着头向着自己这边偏着脸，目光下垂，在看着什么。

景文脩顺着他的目光，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比如鞋子比如裤子。

“怎么了？”

秦戗抓住他的手，幅度很小的晃了晃：“走，去买戒指。”

去金店的路上，迈巴赫的车厢内很安静，连车载电台都没开。

阳光很盛，落在路两边玻璃幕墙或是金属招牌上，明晃晃的，有光折入车内，仿佛闪电的形状，不偏不倚落在景文脩的口鼻之间。

“你想要什么？”秦戗突然开口问。

景文脩原本看着车窗外出神，闻言转了过来，视线落在他下颌线上，停了一会儿：“不要什么。”

“我说，”秦戗咳了咳，大概是身份上变化的认知姗姗来迟：“我们两个现在。你可以要。比如，车子房子或是别的什么。”

景文脩摇摇头，看过去很老实：“不要。”

“都不要我陪着你了？”秦戗觉得不合时宜的难为情。他想自称老公来着，可是那个词千钧重，启齿艰巨。

景文脩蜷了蜷手指，答非所问：“我以后，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当然可以。”秦戗惊讶，不由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都可以，今天以前也可以。”

景文脩笑笑，点头表示知道了，没说话。

可是他从来没打过。

心底触动了一丝领悟。像是冰面上渐渐扩开的裂缝。该不是，景文脩的从来不联系，不是不想，是觉得不能，不合适？

秦戗想，俩人之间的相处，像是切割出截然不同的空间。

在房子里单独相处的时候，和在社会上融于众人间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

从外面的文明理性社会重新回去梅岭新村，拉开门的那一刹那，俩人都本能往后退了半步。

视线所及之处，像是遭了劫。

沙发坐垫歪的歪扭的扭，没有一个在原本的地方，窗帘被扯脱了一半的吊环耷拉下来，崩飞的半圆木环散落各处，最远一个居然滚到了门厅这里。空瓶子，纸巾，干涸掉的灰白液渍……

秦戗觉得头疼。

“去我那儿吧。”话滚过舌尖，秦戗又改口：“是我一处房产，离得不远。”

景文脩深吸一口气，卷了起袖子，像个振作起来的斗士：“我来收拾。”

秦戗一把拽住他手腕，迎着景文脩不解的目光：“我在华庭有套公寓……当婚房。以后住那边，也方便。”

说起来是公寓，可是华庭的定位和区位，是梅岭新村这样的老破小完全没法比的。

景文脩低下头，闷了好一会儿，摇摇头：“不搬。”

邪火起的突兀，秦戗完全没控制住大嗓门，几乎像是吵架了，气势汹汹：“为什么不搬？”

景文脩只管埋着头，姿态像个可怜的被训导的孩子。

从秦戗居高临下的角度，只能看到Omega柔顺的发顶和脖颈凸出的骨节。

愤愤和挫败的感觉分外清晰。Alpha哼了声，一字字很慢的说：“你儿子已经死了。没了！”

Omega很明显的抖了下，跟着，微凉的液体落在秦戗的虎口处，然后是更多的、连成片的，沿着秦戗的手背滑下，滴在地面上，洇湿出不规则的图案。

“以后你的家不在这，我在哪儿，哪儿才是你的家。”秦戗语调平静，内容却足够残酷：“明白吗？”

没压住的哽咽逸出喉咙，景文脩摇摇欲坠，整个人都站不住了似的。

“回答。”秦戗逼他，另一只空着的手不知觉攥的死紧，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依旧浑然不觉。

“我……我不……”呛然吐出两个字，实在语不成句。崩溃来的突兀又顺理成章，这些日子避而不见见而不谈的沉疴积累日重，终于彻底崩塌。

景文脩像是被整个抽掉了脊柱，身体坠着往下滑，嚎啕大哭。

秦戗站着僵持了一会儿，终于叹口气，跟着蹲了下来，单膝跪着，把坐在地上的男人抱在怀里。

很快，肩头那里的衣衫湿透，渐渐蔓延成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