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是两管。”兰殷沉默了一下，“但小星星蛋白和兰殷蛋白真的被发现了，以后就不止两管血。”

“总有聪明的人顺藤摸瓜摸到你这条龙身上，有心机的会示弱、扮可怜的求龙施舍一点血。但更多的，是仗着人类势大，强行把你掳走，锁进铁笼子里。你的血，便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没这么可怕的吧……”

谢虞星声音都弱了下去，它这条龙就是在研究院里破壳而出，又生活在铁笼子里长大的。

那些研究员便是对它的血、鳞片、龙牙，甚至唾沫都有多图谋。

人类的贪恋和可怕，龙明明从小就知道，但它向来不记吃也不记打，活生生一条爱咋咋的小废龙。

“人类就是这么可怕。所以谢虞星，不要太相信人类，包括我。”兰殷一点点地将防人的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龙听。

但龙呢，还试图在那里找出辩驳的方向，“那你看龙已经有鱼鲛001蛋白了，穆加说只要解析出这个蛋白序列，他就可以量产，根本不需要抽鱼的血的。”

“那是因为有我在，穆加不敢。”兰殷语气重了些，“解析陌生的蛋白谈何容易，若是你孤身一条鱼，身上的血不知道要换上几茬。真是条蠢龙。”

“好嘛好嘛！干什么龙身攻击！龙什么都听你的不就好了！”谢虞星愤愤拍掉兰殷的手。

以前兰殷骂他蠢货，现在态度有所温和，改骂他蠢龙了。

但龙是个敏感肌，听不得蠢字。

这一晚，谢虞星背对着兰殷在生态缸里睡得极香。龙在梦里对着公主口吐芬芳、拳打脚踢，把所有蠢字全部反弹了回去。

而兰殷，一夜未眠。

他想起在凯斯主星研究院，与这只刚破壳几年的小龙第一次见面时，它银灰色的鳞片缝隙里全是针眼。

一条明明还要抱着尾巴啃的小幼龙，明明被人类图谋龙血又剖鳞取肉，却仍然会心软地咬开龙爪，一边喊着幼年时的兰殷为哥哥，一边喂他喝下救命的龙血。

这便算了。

兰殷知道，谢虞星还把一个负责照顾他的研究员喊做妈妈，一直到现在都还念着他的研究员妈妈。

谢虞星根本不知道，它口中对它超级温柔的妈妈，才是将它这颗龙蛋掳来，又亲手下达一道道抽血取鳞的命令，妄图复刻“异种操控假说”的前院长拉琪亚瑟。

复刻……

兰殷猛地从床上起身。

乌色的眸子直直地望向窗外的方向。

凯斯研究院前院长拉琪亚瑟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

她敢在机甲异能植入已经非常成熟的时候提出构建品计划，足以说明，她对“异种操控假说”能否成功，早有预料。

深夜的长廊突然响起一串急切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叩响，穆加难掩激动的声音闯了进来，打断兰殷的思绪。

“大人，您看！”

门后，穆加举着一支试管，里面流动着泛有透蓝色荧光的流动性液体，晃动中，充满了神秘感。

“这就是鱼鲛001蛋白。”穆加声音拉高，“我敲除了几个在结构中冗余的片段，重新投入异种污染样本，结果竟然能完全清除掉异种污染源！”

“大人，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穆加双手颤动，他眼底因为激动沁出水花，在应急照明灯的映照下，十分明亮。

兰殷眼底不免也染上这种神色，但他情绪向来波动不大，声音便也足够沉稳，“我们有了能对抗异种污染的初代疫苗。”

“对，疫苗！兰殷大人，能否给我批准一批感染的研究员，尽可能按照感染时间，分为刚感染、三日、五日、七日。”

“好，我会留意。”

一直到穆加拿着那管源于001的鱼鲛001蛋白离开，身影在长廊的拐角处消失，兰殷一直目送着，没有开口说话。

穆加离开后，夙长清从长廊阴影里走了出来。

三殿下看上去吊儿郎当，但他在关键时刻，总有一种比智脑“百伽”还要强悍的危机直觉。

“鱼鲛001蛋白疫苗一旦面世，谢虞星那只崽子会有危险。”

夙长清一半身子落在暗处，面上神情挣扎。

生态缸里，他口中的龙崽子正抱着自己的鱼尾巴，嘴边时不时地冒出几串水泡泡。

“我会处理好。”兰殷依旧是惯常的冷静自持。

“你要是真处理好了！他会从还是一颗蛋的时候就被关进研究院？拉琪亚瑟会提出构建品计划？”

夙长清的质问让兰殷此前的猜测全部得到证实。

凯斯大帝对凯斯三皇子夙长清继任凯斯下一任大帝的态度向来不明确，甚至有谣言传出兰殷是大帝私生子，也是陛下心中最适合的继承者。

其实，如果凯斯大帝位并非以血缘作为继承首要要求的话，凯斯大帝确实会选兰殷。

三殿下，过于重私情。

“殿下，您应该永远记住。凯斯人民利益永远高于个人利益。哪怕有一天要为了拯救某个偏远星系零星几个凯斯人民，而要牺牲掉您这位唯一的皇子，陛下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夙长清露出自嘲的笑来，“所以我说，你才适合当那个老头子的儿子。我不适合。”

这一晚，一连送走两人。

兰殷背靠在长廊的金属板上，大半个身子被黑色所吞噬，只剩下应急照明灯发出的绿光，将他的身影拉长。

异种污染一日不解决，异种就死而不绝。

在今日之前，兰殷一直以为他们这几个外来者，是扇动起变数的蝴蝶。

可在刚才，当穆加拿出鱼鲛001蛋白，证明蛋白可以作为预防异种污染疫苗时，兰殷只觉得他和谢虞星，以及夙长清，都是既定轨道上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