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前的猫咪澄蓝的眼瞳看着他，严肃地点了点头。

降谷零瞳孔地震。

——这次怎么也不能用“巧合”之类的来解释了。

在小光反常地拦住他、指他的伤口、阻拦他做饭之后。

这也已经不是通人性的范畴了吧？

降谷下意识在脑子里回忆聪明的动物，比如会救人的海豚，会算算数的小狗（其实是根据判断主人的语气和表情等来选择正确答案），会记仇会使用工具报复偷猎者的大象什么的……

联想了一圈，忽然又觉得——好像这个聪明程度也不是太出格？

毕竟聪明的动物真的好多啊。

也许小光也只是像那些所谓会做算术题的狗一样，并不是懂人话和数字，而是通过自己的表情什么的在做判断？

降谷下意识否决了玄幻的想法，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世界观。

但不管自家猫咪是不是太聪明了，对方的体贴还是让他觉得心口温软。

……被照顾了呢。

被一只猫咪。

叫“光”的猫咪。

在安全的家里，降谷零完全没有控制表情的欲望，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一刻自家脸上的笑容，有多柔和。

不是在波洛的热情营业笑容，更不是“波本”那种充满魅力和神秘、却遥远疏离的笑容。

而是，像很多很多年以前那样，那个和大孩子打架遍体鳞伤、明明浑身都疼的金发小孩，在被某双柔软的手小心翼翼往脸上贴创口贴时，会露出的笑容。

那一天一人一猫都吃了猫粮（×）。

那天的小光用一种一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拒绝了降谷做猫饭的行为，坚决蹲在了一直嫌弃、靠近都不肯的猫粮袋子跟前。

被猫咪体贴到的降谷只好妥协。

但是看着猫咪动作迟缓地进食还是忍不住一阵心疼。还有点愧疚。

“真是抱歉啊，光酱，会尽快好起来给你做饭吃的。”

——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当初嫌弃对方娇气的样子了呢，降谷桑。

猫可以吃猫粮，人却不行。

好在降谷零因为身份特殊的缘故，家中常备加热后就可以吃的食物，还有方便的营养补剂。

不好吃，但对于做动作时牵扯到伤处会痛的人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唯一的问题是，皱着眉吃掉并不好吃的速热包，然后一口吞掉那些补剂的时候，桌角一直蹲着只表情严肃的猫猫。

那双蓝色的眼睛沉重地看着他。

让降谷零像是回到了少年时候——彼时他偶尔胡闹把自己搞出病来，请假，一个人发着烧躺在床上，没有胃口，就往往随便吃一些速食对付。

然后被放学匆匆来看他的Hiro逮个正着。

那时候，那双因为稚气未褪有些圆溜的蓝色眼睛，和眼前的这双几乎一模一样。

眼睛的主人也不说话，就只是眼里带着某种说不出的心疼和不开心，一直望过来。

——半晌对方叹一口气，自动自发地走到厨房去做一顿不失美味的病号餐，然后在降谷一边吃一边小心翼翼偷觑过来的时候依然坚定地保持沉默。

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脾气，等着心虚的病号哑着嗓子来哄。

——然后往往又心疼幼驯染病中沙哑的嗓音，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凶巴巴地瞪过来：

“闭嘴好好吃饭！下次再这样，不给你做了。”

但其实真的有下次的话，对方还是会心软。

“……hiro……”

可能伤口真的太疼了吧，看着那双无比熟悉的蓝眼睛，降谷眼神近乎恍惚地轻唤了一声。

但是很快又紧紧闭上了嘴，眼睛里恢复了清明。

——这一次，没有人会一言不发地走到厨房里，虽然生气他不好好注意身体，却还是温柔地按照他的口味做一餐美食了。

‘……我也很会做料理了哦，hiro。如果你出现的话，换我来做给你吃好了。那么多年欠你的饭，都给你补回来。’

……如果你出现的话。

降谷吞下一些维生素片，和着凉水服了下去。

啧。有点糟糕。

最近真的太经常陷入回忆了。

第12章

养伤的日子对降谷来说是难得的清闲。

平时组织、公安、咖啡厅三重工作把日程塞得过分满当紧张超标了，他又偏偏是过分认真的性格，几乎没什么真正能够称为放松的时刻。

这一下，突然就闲下来。

然后甚至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

哈罗叼着飞盘兴冲冲地凑到他跟前，示意主人陪自己出去玩。

“嗯？好啊——”

降谷这样说着，然后伸出去接哈罗飞盘的手就被一只毛绒绒的爪子按住了。

布偶蹲在那儿，一只前爪抬起，按在降谷的手腕上，再一次，表情严肃——

说真的，猫真的有“表情”这种东西吗？

但就是，嗯，严肃。

降谷甚至有点心虚，用一种下意识的气弱语气解释：

“只是扔飞盘而已，不会扯到伤口……”

还没来得及反思自己为什么要和一只猫解释，就换来对方不赞同的目光。

和幼驯染出奇相似的瞳仁叫降谷说不出话。

然后就看着小光弓起背，以一种凶狠的姿态对哈罗叫了一声……不，应该说是“吼”才恰当吧。

性格友好的哈罗这些天早就跟布偶混熟了，布偶对它也表现得非常友善。这时候遭到小伙伴突然的愤怒，吓得飞盘都从嘴巴里掉下来，发出委屈的呜咽。

布偶铁石心肠，对于字面意义上的狗狗眼毫不动容，蓬松的尾巴一扫，把飞盘扫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