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抱歉。只是想过而已。毕竟我的日程，唔，太紧张了，不是个合格的主人哦。可是果然还是舍不得。”

降谷看着仰看他的那双湛蓝色瞳仁。

那是一片小小的海洋，里面倒映着一个小小的他。

“你啊……眼睛真的好像他。果然还是……看到了就会想起来。”

他这样感慨着，语气里说不出是怀念还是伤感更多。

“以我的身份来说，这种怀念太危险了，应该把诱因掐灭在开始，把你送走才对。但是——”

降谷极轻地笑了一声。

“我确实希望有什么一直提醒着我去回忆他。知道我和他身份的人，不是不在了，就是要么不那么熟悉我——比如高明警官，要么不认识他——比如小侦探。唯一一个算是都熟悉的……那个FBI？果然还是只想把他从日本赶出去。风见？风见在他生前不认识他，不过当初帮忙处理过……后续，差不多算是唯一一个可以信任的又知道那段过去的人。但反而会非常注意不去提起，就好像怕刺伤我什么的。”

“……其实不是这样哟。无法挽回的重要的人，的确，如果被别人提起的话会难过。可是没有人跟我说起他，那种感觉就好像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有与他相关的回忆。虽然看到有着相似外貌的高明警官会难受，听到他的名字会觉得胸口闷痛，可还是宁可听到他被提起。希望他的名字还能出现在生活里，一次次去确认他存在过的切实的证据……”

“……诶？”

降谷的自语突然被打断。

是怀里的动物忽然扭动灵活的身体，在他臂弯里调转了角度，尾巴卷住降谷的手臂，后腿在胳膊上借力稳住身体，前爪伸出来，捧住了降谷的脸。

“……光酱？”

猫咪柔软的肉垫捧着人类的下巴，湛蓝的眼瞳仿佛浸润过水光一般带着柔和的明亮，温柔中透露着近乎悲伤的歉意。

它毛绒绒的脑袋蹭过降谷的下巴，然后抻长了柔韧的身条，尽可能让自己毛绒绒的脸贴上了降谷的侧脸。

粉嫩的属于猫咪的舌头探出来，细致地轻微舔舐过侧脸的线条，像是安抚。

降谷站在离他的公寓楼直线距离一百米的地方定住不动了。

他近乎茫然地看向那对过于熟悉的蓝眼睛，还有那双眼睛里温柔的悲伤和安慰之色，感受脸上微微的湿润：

“……我说……小光……你这样子，我真的要相信世界上有童话了。”

“……别舔了……真的要相信了啊！”

“……喂！不能——”

降谷脑袋后仰躲过滑过嘴唇的猫舌头。

“果然，还是臆想和幻觉吧。真是那家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来舔我的嘴啊……我们不是……”

不是那种可以光明正大用舌头甩对方嘴唇的关系。

哪怕曾经在孩童时代无数个某某因为童年阴影做了噩梦、又或者某某和别的孩子打架痛得睡不着的夜晚，窝在一张床上分享体温。

哪怕曾在填写升学志向书的时候理所当然一个人抄了另一个人的，约好要一起去任何地方直到天荒地老。

哪怕曾经在最黑暗的地方用漫不经心的外表做着残忍的事情，相互掩护着彼此内心深处的热血与赤诚。

哪怕在太久太久的时光里早已滋长出那些谁也说不明白、却带着绝对过线的占有欲的情感。

因为察觉到的时候，是在一个有任何破绽都会致命的，不容许多余柔软的地方。

所以心照不宣地按捺了所有的想法，等着黎明到来之后一起拉扯着彼此的手去看太阳。

——可那个人倒在黎明之前。

留他在黑夜里，挣出未来的一丝光亮。

布偶把头埋在忽然沉默的人肩上。

‘傻子。’

‘就是忽然想亲上去。’

‘因为这种理由觉得是幻觉……我该说很挫败吗？’

‘童话什么的，偶尔也请多相信一点吧……’

‘再多想念一些。’

‘再多回忆一些。’

‘再幻想得离奇一些。’

‘我就回到你身边。可不可以啊，zero？’

第16章

布偶窝在人类的怀里，想起自己成为猫的那一天。

诸伏景光从无尽的黑沉中睁开眼睛。

胸口被子弹贯穿过的痛楚还残留着，但他确实恢复了意识。

为什么？

没有死掉吗？

可恶。被组织抓到了吗？

Rye那个自称也是卧底的家伙，究竟是真的还是组织设的陷阱？更可能是后者吧，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明明是对着心脏的，怎么还会活下来！糟了，零呢？zero那家伙知不知道自己出事了？会不会露出什么不该露出的表情——

满脑子的思绪冲撞着，诸伏景光咬牙，下意识伸手想从身上摸到武器，伸手去……嗯？手呢？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白白的爪子。

景光呆滞。

景光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看爪子，又看看腿……呃，后爪？？

陷入了无法理解的困扰当中：这是什么组织新研发的致幻药之类的吗？

有某个机械的声音突然直接在脑子里出现，让变成猫的景光一个激灵。

“——恭喜你，诸伏景光，被评为为本宇宙‘十大遗憾人物’之一。因此有了复活的契机。”

哈？

“你是什么东西——”他怀疑这是组织的圈套，警惕地在脑内问，“事到如今也不用演戏了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但请注意，复活并不是没有限制的。”那个声音仿佛听不到他说话一样，继续用平板的机械音说明，“你的‘遗憾人物标签’为，‘那一年没有救下的幼驯染’。所以，你的复活需要你的幼驯染、你最好的朋友，降谷零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