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克莱因蓝(11)
“怎么了这是?是许最犯什么错误了?”
班主任周老师愣了一下,连忙堆起笑:
“哎呦,牛主任,您在这啊,我都没发现。没什么事,就是许最这两天跟崔哲言闹了点矛盾,我正帮着调解呢。”
“调解?哪有你这么调解的?就我知道的情况,是崔哲言在欺负人吧?你说说你们一班,丑事都传到人九班学生耳朵里了!”
牛猛撇着嘴角,模样像极了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坏脾气倭瓜:
“崔哲言什么情况?有人可是明明白白告诉我,他又是骚扰小女生,又是霸凌同班同学的,我原本还不信,但刚才听你话里的意思,这崔哲言欺负许最,是高一入学时就有的事了?”
“哪有那么严重?您别听学生胡传。”周老师的笑有点僵硬:
“什么霸凌啊,都是学生开开玩笑,打闹着玩,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你也知道。”
“打闹?”
一道女声冷声反问:
“有件事我记得挺清楚,上学期有次期中考后我想拿许最卷子讲题,结果拿到手的试卷皱皱巴巴脏兮兮破破烂烂,随口问一句,就是崔哲言带头的那帮男生在偷笑。这也是打闹?问了许最也不说,总不能是他故意把自己的满分卷子弄成那腌臜样的吧?”
开口的是牛猛旁边的女老师,她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气质冷冽,打扮干净利落。
她是九班班主任于妙,同时也负责带一班的数学课,对一班的情况还算了解。
“你说说这孩子。”牛猛听了后,再看向许最时,一脸的不忍心:
“受欺负怎么不说?你也这么大个小伙子了,受了气还真一口一口往肚子里咽啊?来,都有谁欺负你、他们都做过什么事,一起说出来,今天有老师给你出头撑腰,你别怕,只管说。”
“……”
许最默默抬眼,视线在牛猛、于妙和周老师之间过了一轮。
牛猛的语气带着一丝鼓励:
“受了什么委屈就说,想要什么样的结果也要说,只有你说出来,老师们才能帮你讨公道是不是?”
听起来倒像是在哄小孩子。
许最垂下眼,片刻,只低声道:
“不要公道了。”
“啊?”
“我转班就好……”
显然,这个答案让三个老师都惊讶了一下。
牛猛更是觉得气闷,他用手指隔空点点周老师:
“你看看,都把人家孩子逼得要转班了!”
“没有……都是我的问题,不关任何人的事。”
许最又抬眸望了一眼周老师,再垂眸,只道:
“周老师说得对,是我处理不好同学关系,不然,崔哲言同学为什么不针对别人,只针对我?”
“不是……”牛猛一句纠正的话还没开口,就听许最继续道:
“……老师,我知道我性格有缺陷,很多同学不喜欢我,老师也不喜欢我,与其继续留在一班让大家心里不痛快,不如我离开,离远点,大家眼不见心不烦。”
说着,许最瞄了一眼身边几位老师,顿了顿,又低头捏着手指,道:
“这样的话,一班少了个不讨人喜欢的哑巴,崔同学也不用浪费时间跟我‘打闹’,周老师工作也轻松,不用再每天苦口婆心教我怎么样和同学相处、怎么样反思自己。大家的生活……都会比现在更好吧。”
听了这么一大段,牛猛居然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
他噎了一下:
“可一班是学校精挑细选出来的重点班,课程进度和深度都跟普通班不一样。如果同学之间有什么矛盾,咱们可以解决,你……”
“嗯……真的可以解决吗?如果会让老师为难,就算了。不解决也可以,我习惯了。”
许最低声道。
他没再说什么,只默默拉开书包,从里面翻出了一本数学习题册。
那本习题册被脏水泡过,整本书都弯成了波浪形,许最翻开的时候,还有好几页粘在了一起,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几声几乎要撕裂的脆响。
他把习题册送到牛猛和于妙两位数学组最优秀的老师眼前:
“怎样都行,听老师的。只是,之前一直想问老师这道压轴题,自己也试着写了点过程,可惜那天被水泡花了,我抽空在旁边又重新写了一遍,不知道老师能不能看清。”
“……”
看着习题册上一片片洇开的痕迹和少年倔强的笔迹,牛猛和于妙陷入了沉默。
两个人到旁边交流几句,最后,牛猛一脸无奈地走回来:
“许最啊,一班的环境可能确实不太适合你,咱们去三班好不好?任课老师的配置和一班差不多,同学也都很友好。”
许最一时没有回答,只继续慢慢地用书包带缠着手指。
于妙算是看出门道来了——这孩子一沉默,就是有话说。
于是她好脾气地问:
“怎么了吗?”
“没。”许最声音低了点:
“我很喜欢于老师的数学课,但于老师只带一班和九班,如果我去了三班,是不是就听不到了?”
于妙有点为难,温声道:
“没关系,三班的数学老师很厉害,也一直很欣赏你,你有问题随时可以问她,或者来办公室问我。”
“嗯。”
许最把数学习题装了回去。
把它放进包里前,他用手捏捏书角,试图把泡皱的纸张恢复原状:
“没关系,听老师的。
“我去哪都可以,都一样的。”
“……”
于妙和牛猛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底看见了浓浓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