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与委蛇(38)
陈青获的笑,陈青获的抱,陈青获的吻,陈青获的好听话,通通都是假的。
吴砚之是醉了,醉得沉迷进了假象。可陈青获你从来都清醒,你怎么可以清醒着编织假象。
凌晨的晚风疾速拍打眼睫,迷得人睁不开眼。吴砚之扯开衬衫第一颗扣子,紧接着是第二颗。食指贴上心口,指尖一颤,指甲扣进血肉。
只恨自己一千年前疏忽大意,一千年后,重蹈覆辙。
何月逐从后视镜里一看,惊呼:“蛇!你在做什么?”
吴砚之双目闭得很紧,食指一扯,竟硬生生从肉里撕出一片血肉模糊的黑鳞。
撕肉的噪音异常刺耳,何月逐失声,“你——”
“无所谓的。”吴砚之轻轻说。
“这是今夜我...”不,或许是重逢以来积攒的所有。
“我的情动而已。”
陈青获的笑,陈青获的抱,陈青获的吻...全都是假。偏偏他的情动,却是真的......
吴砚之合上手掌,承载他醉酒情动的鳞片碾成粉末,随着晚风飘散得无影无踪。
“你对陈青获的...情动...”
何月逐一愣,忽然想起曾在吴砚之记忆里见过的两个小妖怪,“难道...歪瓜裂枣也是......”
吴砚之默默:“嗯。”
无欲无求、无心无情的典狱长从血肉里撕出初萌的爱意。不敢要,也不想丢,捏成歪瓜裂枣留在身边。
结局是。
“陈青获却亲手杀了...他们。”明明歪瓜裂枣就是石涅用感情为陈青获孕育的两块血肉。何月逐张口不能言,半晌只能问,“他知道吗。”
“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也只会嘲笑石涅你的感情真是丑陋。
「丢进免费夹娃娃机都没人要。」陈青获的原话。
感情总是冲昏头脑。抛得一干二净,吴砚之此刻或许比谁都轻松。至此他不再说话,双手环胸,静默注视窗外。
何月逐五味杂陈,竟不知该说什么了,打开车载广播,随便什么频道都好:
“关于日前,知名偶像姚桃失踪案件,警方最后在无名烂尾楼发现了她的尸体,她的歌迷得知消息后都表示没有办法接受。据悉,警方在姚桃女士的遗体旁发现了一份遗书,其中暗示姚桃选择走上绝路的原因,可能与近日网络上针对她的不实言论和恶意攻击有关。周年演唱会,一向走清纯路线的偶像姚桃忽然曝出......”
“饕餮大人怎么又自杀了。”
囹圄酒吧,客已散尽。汪亦白一边拖地一边听广播。
许小听麻木地清洗杯杯盘盘,打了个打哈欠:“谁让她是饕餮啊。不知足。总觉得自己不够美,看腻了就换皮。可怜她歌迷,每次她伪造自杀都哭天抢地。”
“不知道人类发现这三十年自杀的明星都是同一个妖怪...是什么反应。”
“他们发现不了的。妖怪的气息只有妖怪能感知。”许小听将玻璃杯一个个安放在杯架上,“而妖怪捏出的皮套,一定会有妖怪的气息——就像烙印——所以饕餮再怎么换皮,我们妖怪也看得出是她。”
汪亦白思索半晌:“嘿小听姐,我忽然想到,如果皮套给人类捏,是不是就没有妖怪的气息了。”
许小听恨铁不成钢:“你蠢啊。哪个人类有这本事。”
“也对哦。”
“活干完了吗,有空闲聊。”陈青获双手插兜走下楼来。
许小听把洗碗布摔进水池里:“凌晨三点还压迫员工干活,真不是人...”
陈青获走进空荡荡的舞池,观察天花板上那个待修的洞:“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是昼夜颠倒。你第一天上班啊。——噢忘了,你确实是这个月第一次上班。——汪亦白,明天记得叫人来修修这个破洞,冷气都跑光了。”
“还维修呢。都被吴砚之收购咯。”许小听小声嘟囔。
陈青获斜过脸,一笑:“他不会的。为了我。”说话时,舌尖若隐若现一枚精致的圆钉。
汪亦白:“获老板,你嘴里是什么。”
“哦。”陈青获探出舌,“正好吴砚之咬了个洞,我干脆打了个钉。”
“哇。吴少爷老板和获老板爱的证明!”
“爱?”陈青获挑了挑眉,“你以为我像你?爱上人类,锒铛入狱,然后给我这个典狱长打一千年的苦工?”
汪亦白一愣,脸色涨红:“我没有爱上人类,我只是...我只是想永远做她的狗...”
“喂,干嘛突然这么刻薄。”许小听把委屈巴巴的狗子招呼到身边,“说实话,看你吻得那么投入,我真以为你爱上了。”
陈青获嗤笑:“怎么可能。”
许小听直勾勾盯着他:“我可从没见过你对谁这么上心。”
“上心吗。”陈青获指节抵着下唇,思考半晌,“原来我还有心可言。看来我的风评也不算太差。”
总感觉今晚的陈青获有哪里不对劲。不仅搬出典狱长的架子,命令他们两个囹圄囚犯连夜收拾残局,一向不正经但随和的脾气也变得无端薄凉。
许小听与汪亦白对视一眼,得出结论别惹老板,继续埋头干活。
陈青获得承认自己心乱了。
否则不会搂着吴砚之狠狠吻回去。
不要说什么似成相识。九尾狐游戏人间,什么样的人类他没见过,与石涅脾性有几分相似的,也不是没有。
可是吴砚之,清醒时让他想起石涅,醉酒时让他想起歪瓜裂枣。小动作,小脾气,简直像石涅投胎成人回来找他再续前缘。
如果真是这样,他今晚就要把吴砚之抓来,锁在囹圄里强*一百个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