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要以别人怜悯的混血来遮蔽原本应该有的骄傲？

为什么我们必须在意那些毫不相干的外族？

这个世界之所以存在，仅仅是我在意「他们」，而不是我在意更多无所谓的「他们」。

其实，我只要把我在意的圈在一起，不就好了吗？

来吧……

与我们共存……

这是你们、一直欠亏我们……

黑色空间再度传来波动。

一丝诡异的气息慢慢从地上转出小漩涡，这点东西应该是刚才趁空间被撕裂时混进来的，然而有白色力量干预，所以它只能送进来一点点。

不过这一点，也足以产生让人更为烦躁的影像。

拔地而起的是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矮小人影，面目蒙着一层黑纱。「他」对着病毒球微微弯下腰，做了一个怪异的邪教手势，接着缓慢转过身，没有五官的面部朝向我。

这是个被投掷进来的留言，黑暗空间应该已经切断对方的连结，所以我当场把对方人道销毁都不会被靠夭。

「我侍奉于我主……」矮小的人影发出无法判断男女的沙哑声音，身影接连出现几次频率不稳的波动，「若您与我主联手……我将侍奉于您……」

……

看来是个捕捉到病毒球气息，紧急冲来的下属。

对方的力量感遮得太严密，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东西。

人影晃荡着爆出连串坐标，细小力量凝聚的影像逐渐消散，开始碎开的身躯层层叠叠落下一大堆漆黑阵法，看来是准备将我们迎接到某个位置。

病毒球这次不吭声了，虽然没有脸，却隐约可以感觉它正在期待我接受这个邀约。

你可以改变一切……

改变所有……

只要你需要的……都在你手上……

我抛出一颗水晶，收了地上的黑阵法，顺带抹掉附带坐标与残余的所属标志。

现在并不需要无关人士的搅局。

彷佛看透我心底深处在想什么，病毒球发出咳嗽般的诡异笑声，并没有对我拒绝坐标邀约的事感到生气。

你想做……

就帮你……

无论如何……我会帮助你……

迟早……

病毒球吐出一块形状恶心的符文，掉落在虚空地面，瞬间展开成一张我从未见过的文字阵法，怪异奇特的文字既不像精灵文、妖师文，也不像我所知的其他古代文字，线条纹路隐隐含着某种异时空的力量感，并散出幽暗死寂的血色光点。

来吧……

你知道该如何做……

这是刻在你们最深处的血脉记忆……

我猛地回过身，连同暗金色锁链一把抓住病毒球，把这玩意塞进渔网里。

似乎也在等待最后一点病毒球收入，暗金色渔网转了几圈之后凶残地向内收缩，把里头还想挣扎逃出的东西用力挤压几次，最后变成不到十公分大小的黑金色立方体，接着继续压榨透析出纯净无主的黑色能量。

我闭上眼，待整个空间的黑暗浓度达到最高点时，启动术法的核心，本来不算大的空间瞬间向外扩展开来，隐约可以听见远处传来某种震荡声响。

如同这该死的东西所说，沿着诡异的异界力量游走在符文之间，阵法被启动的同时，我无师自通，竟然知道这张阵法的用途。

或者应该说，在某段历史或血脉记忆中，一直潜藏着这些等我们后辈使用。

「现在开始，剥除白色血脉。」

「虽然是为了存活，但混的血液也过于杂乱。」

「在拣选白色血脉时不挑的吗？连直接与黑色血脉冲突、克制的血脉都混入，嫌不够弱？逃得连种族特性都丢了？」

「当时做下这个决定的那代首领，有机会应该要狠狠地往他脑袋捶几拳。」

「你们认为，妖师一族立身于这个世界，凭靠的是什么？」

「白色种族的赏赐吗？」

「搞清楚，需要黑色种族的，从来不是我们自己。」

「逃命太久，忘却吾族真正该有的面貌了吧？」

「别笑死人了。」

记忆的彼端，金眸的男人用指腹擦去小丧尸发尾沾黏的小点血块，嘴角始终噙着一贯似嘲讽又似无意的浅浅弧度。

「对了，虽说混的血大多过于废物，但你身上倒有一股很有意思……」

病毒球提供的咒阵效果如何我还无从检验。

只知道当我踏入大阵中心、伸出手开始连结时，全身血液瞬间逆流沸腾，皮肉鼓胀起来，几乎要从骨头上被剥离。

剧痛霎时突破容忍上限，我直接眼前一黑，瘫倒在阵法上，但大阵并没有因为在这秒几乎搞死我而停下，反倒更加快速「滚沸」。

除了痛到爆炸以外，另一个感想就是要掐爆那颗完全没有预警提示的病毒球。

「褚冥……你他妈……」

魔龙暴怒的声音断续传来，趁我意识涣散、周身术法崩解之际，被压制的存在奋力想要撤掉我对他们的封控，试图接管我的身体。

喔，我挪用了一点祖先留在手上的封印术法，可能在我彻底挂掉之前魔龙还出不来。

不知道这个动作会不会真的把我搞死。

……

……

嗯……

死了就算了吧。

我趴在地上，模糊的视线看见手指渐渐糜烂，血与肉烂成一团，骨头都露出来了。

堆在一起的黑红色血水、肉泥旁，绕出带着白色的液体。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竟然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他」在面临死亡时，是不是也这么痛？

一而再、再而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