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尘香风天行(5)+番外
就着月光,灯光,我缓缓移步,一幅幅看去。
这牡丹太艳俗……
这诗韵欠工整……
这字写得运笔深厚,但不够灵动……
这字又飘逸有余,失了根骨……
这幅还好,是个用心的……
离我不远处,有人挑了灯笼也在看字画。初时我并没有留意他,渐渐地,我发觉那人好像并没有在专心看画。因为,我走他也走,我停他也停,总是离开我四五步的样子。而他身后十几步开外的地方,黑影里还有人跟着他。
我不喜欢被人这样盯着,尤其是后面还有螳螂黄雀的穿成串。多无聊啊。
于是,我转身,一步步,走到那人面前。
是他!
不是白天的花团锦簇富贵天成了,换了身素色的袍子裹了披风应了月色装风雅来了。
“干什么跟着我?”我挑了眉看他,开门见山。
“白天远远看见你,就想跟你说话来着,可是周围人太多。刚才看见你在这里,我就过来了,又怕扰了你的兴致,就只好在后面跟着了。”他笑笑,很坦然的样子。
“是么,这么客气!”我转身,继续看我的画。你已经扰了我的兴致惹我不快了,我才不给你说话的机会。
“呃,你慢慢看,灯笼给你拿着吧,看得方便些。我到前面亭子里坐坐。”他居然不恼。一脸温和地把灯笼递过来我手边。我接过他递来的灯笼,看他从我身边走过,这人比我高好多呢。
无聊的人都走了,我收拾心情继续看画。别说,有个灯笼还是方便了许多。我一路慢慢地看,有些书画是成了茶社典故的,下午刚听他们讲过故事了,现在看到作品,两下一合,立刻心领神会如临其境,不由得抚了廊柱轻笑出声。
有风从湖上徐徐吹来,凉爽宜人。我的长发洗漱时散开了,夜里出来本来以为没有什么人会看见,也就懒得梳起,由它披在肩上。现在被风轻轻的吹起,我不得不用手去拢。拢好了,理顺了,别到耳后,继续看画。
这么多的名家作品齐集一堂,数量之多,品质之好,也是难得的景致。一幅幅慢慢赏来,颇有几幅神来之笔,让人看了,如饮甘泉,心旷神怡。
画廊的尽头,是一座凉亭。亭里摆了小巧桌椅,精致典雅,亭边稀稀疏疏几支修竹掩映,一人悠闲地落坐亭中,正在品茶。面前的桌上摆了几样精致点心。看我过来,举杯相邀。
我把灯笼插上廊柱上的灯笼座。
走过去,坐到他对面。他给我倒了一杯茶,递过来,却示意我不要出声,用手指了亭外让我看。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立即明白了一切。
亭子建得巧妙,是这回廊的阵眼。回廊按了阵法布局,迂回转折,却全在亭子的视野之内,任何人走进廊下,亭子里的人都可以尽收眼底。也就是说,我刚才在廊下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他在这里坐看齐全了!
我回头望他,他将盘子向我这边推推。
“我也是坐到这里才发现的,来,用些点心吧。”
我品了口茶,是好茶。
捡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香酥满口,入口即化。不错,是极讲究的点心。
“不知你是哪家的公子,怎么我竟想不起来呢?”他在研究我。
“哪家的公子你都认识?”这人是管什么的,干吗要知道各家的公子?!
“不,至少我就不知道你是哪个府上的。”垮下眉毛,作出一个很无辜的样子。
“嗤,”我笑,忽然很想逗他。“我啊,我哪个府上的也不是。” 我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
“我是这园子里的花妖,专门在半夜里出来吃人的。”
“唔,得遇大仙,小生真是三生荣幸了!”点头作揖,做出夸张的样子配合我。
“哈,”我与他一起笑了起来。
他的笑,映了月色与湖风,听在耳中,看在眼中,柔柔的,爽爽的,竟传到了心里。晕晕染染,妥帖得象刚吃下的可口点心,让人脾胃舒畅,回味无穷。把刚刚廊下的一点不快,冲得烟消云散。
“怎么样,觉得哪幅作品入得了眼?”见我不愿说,就立即换个话题。
“你想考我啊?!”我扬起下巴。
“哪里,只是刚才看你对着一些字画笑,觉得有趣,就随便问问。”
“也没什么,都是些下午才听到的笑料,见了字画,便想起来了。”
“这样啊,我也知道一些。不如我们从这廊子一路走回去,把你我知道的笑料再讲一二如何?”主意不错,正好补补前几天的缺憾。
于是提了灯笼,并肩入了画廊,一幅幅看回去,也讲笑话,也点评作品,也谈些其它。
最令我与他都深感惊奇的是,我们的见解竟然惊人的一致,以至不需要太多的话语就可以明了对方的想法。
这幅过白
嗯,这幅太重
……
这篇放纵有余,失了韵律
嗯,这篇温润但不生动
……
这句好,浑厚大气,彰显英雄本色
嗯,看这句也不错,轻灵雅致,别具街巷情趣
怎么我刚要说的话,总被你抢了先?!
因为我走在你前面啊!
那你站住,
不!
……
……
慢慢走回客房的路上,我们已经象相识多年的老友一样,开怀畅谈了。从出资的富绅到田亩制度,从地区的发展到税收新政,从乡野趣闻到科考选才。我们的话题已经远远离开了书画,离开了洛川,离开了这一乡一土,一情一景,而直奔京城首府,政要机枢,几乎推开朝堂的大门,纵横天下局势,畅讨治国经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