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刻尔克同人)[Dunkirk/敦刻尔克][FarrierXCollins] Distance for A Touch(11)CP+番外
这些都是很简单的规则。
简单,却并不代表容易。
Farrier半晌才轻轻答应一声:“嗯。”
得到回答后,他在黑暗中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埋进那个人怀里,像一团海螺的螺肉缩回到给予他安全感的贝壳中。
Farrier总说他的眼睛像天空,而他觉得Farrier的眼睛像海。
他可以无所畏惧地让自己的飞机深深扎进去,沉到这片海的海底,就此结束一生。
他默默亲吻面前这个男人的喉结,亲吻那片刚刚冒出一点头的胡茬,然后是耳根、耳背、耳廓,带着有些潮湿的呼吸,把一句低声呢喃送到那里面去。
“还有一件事我可以向你发誓——等战争结束,我们退役,我不再属于国家的时候,我便属于你。”
一个承诺——他想。
生与死的间距也许就只存在于一个承诺。
他必须为这个承诺活下去。
◆
“他死了。”
负责收尸的人冷冰冰地丢出一句话,手从尸体颈侧移开,抓起那两只干巴巴的脚踝,朝隧道口拖去。
矿道中一片慌乱,人们纷纷往后退,不约而同地捂住自己的口鼻,用一种打量鼠疫时期的老鼠的眼神打量那具尸体。尸体的主人自半年前开始断断续续地咳嗽,一直不见好转,起初并没有人放在心上,毕竟在盐矿里工作的战俘常常会出现这种症状。可后来这个人渐渐咳出血痰,面容也变得枯槁,煎熬了一个月,到昨晚终于彻底断气。
“肺结核。”
人群当中响起一个惴惴不安的声音,像一颗在深海底下引爆的鱼雷。一些人蹲下地瑟瑟颤抖,另一些人开始激烈反驳,谁也不敢也不肯去求证。
Farrier一动不动地靠在一个角落里,看着那具瘦得不成形的尸体被党卫军拖过去。那张嘴仍是张开的,恍惚还能听见那里面传出的尖利咳嗽声在狭长的井巷中一阵阵回荡。
他闭上双眼,喉头突突直跳。
他把有些发抖的手背到身后,手指蜷曲,假装手掌上那一两块浑浊的血迹并不存在。
1945年1月,战争结束前的最后一个冬天——但人们并不知道这一点,只知道这是一个风雪凛冽的严冬;人们也并不关心,因为不管战争是不是即将结束,这都会是许多人的最后一个冬天,尤其在满目疮痍的东欧大地上,饥饿已经成为比机枪和炮弹更猖狂的刽子手。
苏联红军仿佛一只呲牙咧嘴的狼狗,在波兰东部和乌克兰西部追着德国人一路撕咬,把他们的运输车队咬成了一堆堆废铁,几乎完全切断德国地面部队在东线战场上的粮食供应。
然而住在地面三百米以下的人们对此一无所知。
唯一的线索,是越来越少的食物配给。那是说,如果还有食物的话。
那时候他的体重只有四年前的三分之二,甚至更少——他没有称过,只能靠摸着胸前微微突显的肋骨判断。一天能吃一顿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待遇,入冬以后,他甚至连用野草做出来的苦兮兮的汤也见不到了,幸运的话可以得到一小块嚼起来味道跟皮革差不多的面包,或者一两个生土豆,艰难度日,前提是他们还没有因为痢疾和急性肝炎丧命。
相比之下,肺结核是一个动作慢悠悠的、性情挑剔的死神,总喜欢等一个人因饥饿和劳累渐渐垮下去,没有一点抵抗力后,再静悄悄地把镰刀勾到那个人的脖子上。
一月份的地窖和冰窖差不多,冻得人直哆嗦,时不时能听见喷嚏声以及剧烈的咳嗽声,在几乎没有任何空气流动的封闭空间里漂浮。
他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咳嗽的,不知不觉已经咳了好几个月。
他一直以为那是因为盐矿里又苦又涩的潮湿空气,又或者是因为那几根换回来的香烟,直到有一天夜里他咳得厉害,匆匆用手捂住的时候只觉喉咙里涌上一股甜腥,而手上有血。
他顿时猜到那是什么,脑壳像被木棍硬生生抽了一下,冷颤带着冷汗钻出后背。
在这座白色的地牢里,不止一个人有类似的发病症状。
每一间硐室的成员都会频频更换,无形中加速了传染,根本说不清到底是谁传给谁的。
也许是由于进战俘营前的身体素质比其他人稍稍好些,他没有成为第一个死者,但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如果可以,他想在成为下一个之前再好好看一眼天空,以及那双被他深深埋在纳粹用尽手段也无法摧毁的记忆深处、和天空颜色一模一样的眼睛。
然后,他真的见到了天空。
整整一年半没见过的天空。
并非印象中的蓝色,而是被硝烟浸染后死气沉沉的灰色。尽管如此,光照进眼睛的目眩感仍在那一刻狠狠灼伤了他。
——“苏联人来了”。德国人当然不可能提供任何情报,那只是他在听到他们即将被送上一列准备向西开去的货运火车时的第一直觉。
党卫军像挖掘蚁穴那样把两万名战俘匆匆挖出了小波兰省大大小小的盐矿,在一月的茫茫大雪中徒步行走了三十英里,在最近的一个军用车站集中。火车的车厢以前是用来装载牲口的,而现在则用来装载被当作牲口一样苦苦劳役的战俘,甚至没有顶盖,刺骨的寒风冷飕飕地穿过铁制栅栏,他们只能靠互相拥挤来产生一点热量。
“咳,咳咳咳……”
他剧烈的咳嗽声在塞了满满一车的战俘里很难不引起注意。同车厢的人都在用惊惶不定的眼神盯着他。
“你没得‘那个’,对吗?”以前给他送过烟的那个美国人战战兢兢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