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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刻尔克同人)[Dunkirk/敦刻尔克][FarrierXCollins] Distance for A Touch(19)CP+番外

作者: 荷尖角 阅读记录

他被关押在英格兰西南部的一座军事监狱里。

他被判刑,以及为什么被判刑,都通过空军总部传达给了他的双亲。

在那个偏僻闭塞的苏格兰村庄,任何丑闻都足以毁掉一个家庭,况且还是这样一个丑闻。他托人给他的父母和两位姐姐捎去口信,让他们当作没有他这个儿子和他这个弟弟,告诉周围的人他已经在空战中阵亡,已经死了。

那个有着一片葱葱绿野和白色羊群的小村庄,他不能再回去了。

那片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他也不能再回去了。

他第一次知道眼睛看不见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医生一开始对他说那是暂时性失明,只等他颅内的淤血慢慢消散。然而当“暂时”的时长从一天延到一周,从一周延到一个月,再从一个月继续无止无尽地延长下去,他就知道那不可能是暂时性的了。

二十四小时里只有黑夜,以及更黑更长的黑夜。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畏光,只能用纱布缠着眼睛,无助地坐在铁栅栏旁默默承受四周各种各样的声音倾倒而下。他是一个飞行员——曾经是——本应该依靠视觉和飞行仪表,而不是仅仅凭听觉和触觉来判断位置。身体无法适应那种剧变,动作一度跟不上,无数次在茫然摸索的过程中磕磕碰碰,无数次摔倒,弄得身上到处都是一块块的淤青。

刚刚入狱的那些日子里他完全靠镇定剂活着,一旦药效过去他便像缓缓沉进了一片沼泽里,又湿又冷,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出去。

他把自己捂到被子里,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孤独仿佛一座山那样将他压垮,压碎。

他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想摸摸那块这些年来唯一能带给他安宁的铁板,但那里空无一物。

他在那一刻失控地哭出声音,十指紧紧揪住枕头,像要把枕套撕成碎片一样重重抓扯上面的布料,在冷冰冰的钢架床上痛苦呻吟,嘶喊,抵住墙壁缩成一团,周围却没有任何人回应他。一个都没有——

“Ainsley。”

有人在叫他。

他在黑暗中微微呜咽着,一直发抖,不自觉朝着声音的方向轻轻蜷缩过去。

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低沉而坚持:“Ainsley,醒醒。”

他感到一双手紧紧抱着他,粗重的呼吸喷到了一个人的颈窝里。他本能地贴上去,那个人也越抱越紧,用力按住他的后颈,把他牢牢禁锢在一对坚实的臂膀间,用他前面的名字低声呼唤他,像漆黑中抛出的一根根绳索,把他捆住,拉出那片浑浊的沼泽。

他重重喘息几下,肩膀一颤,终于从梦魇中挣扎而出。

“Ainsley,”手并没有放开,依然严严实实地抱着他,其中一边手埋进他的发丝,有力而耐心地慢慢抚弄。带着安慰性质的吻落到他的发鬓上,“没事的,我在这里,一直在——没事的。”

他茫然地张了张嘴,嘴唇在抖,什么也说不出,只是哆哆嗦嗦地伸手在面前的人背上一阵摸索,然后一下抱住,绷紧的身体总算缓缓放松下去。

雨声隐隐约约传来。窗外面的一只镀锌水壶在雨中发出单调的啪嗒啪嗒的声响,风隔在一层玻璃外,只听得到铁制的风标在后院轻轻打转,安谧而安宁,一如岁月的脚步声。他听着,一动不动地埋在那个人胸前,胸膛里那一下下传过来的沉稳心跳和他的心跳缠到一起,把他的拉慢,渐渐合二为一。

“William。”

他喃喃叫着,像一声宽慰的叹息。

“是,”身边的男人轻轻回应他,“我在。”

他平静下来,闭上眼睛,任由那个人的手指温柔地替他擦拭那些浸湿了发根的汗。即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能让他的心安然沉淀下去。

他默默等对方擦完,然后握住那只手,侧过头,在那块残旧的疤痕上亲了一下。

那只手的手背上已经有了浅浅的皱纹。

而他的头发也已经不再是明亮的金色,时间在那里微微涂上了一层灰白,印证他们之间无声流逝的光阴。

他们在一起已经三十六年了。

战后的欧洲蹒跚着迈入了一段长长的经济萧条期。毕竟,一个用六年时间挖出来的伤口是无法马上愈合的。

由于开战后大部分的劳动力都被送上了前线,工业人力资源短缺,战争刚刚结束的那几年甚至连过冬用的煤炭都一度供应困难,纺织品也一样,厚衣服远远不够用。他们在伦敦十二月的寒冷中紧紧偎依,卷在同一张旧毛毯里,Farrier的手本来就不怎么灵便,那时候更加僵硬,于是他会把它们揣在自己手里不断揉搓,给它们解冻。而Farrier则会凑过去轻轻吻他冻得通红的鼻尖和双颊,用一个密实的拥抱温暖他的身体。

有时候他觉得他们可以就那样过完一生一世。

不过,他理想中的一生一世其实有着一间传统都铎风格的尖顶小屋,下面是红砖墙,而阁楼那一层的墙面则统统粉刷成白色,用黑色的木质栅格一道道围起来,常青藤从屋角一路爬到屋顶。屋子一前一后都是花园,种满风铃草和三色堇,还有一棵栎树——或者两棵,这样还可以在它们中间放一张木条长椅,在盛夏的树荫底下静静靠在他的爱人肩膀上小憩一会儿。

Farrier听完之后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在两个月后的某一天把他带到伦敦郊外一幢小小的尖顶房屋前,拉着他的手放到门上,说:“这是我能找到并且也能负担得起的房子当中最接近你理想的一间。”

接着又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心口上:“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