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让寡人静一静(44)
谢晟转头,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在背地里搞了什么阴谋吧?”
郗泓觉得,谢晟简直在侮辱他对琅琊王的赤胆忠心,面上冷了冷,拂袖而去。
谢晟一把抓住他,“那只面具和手绢是你送给秦姑娘的吧?”
郗泓挑眉。
谢晟觉得,有些东西还是应该光明正大地送,毕竟秦苏现在也算是杂草有主的人了。
“秦姑娘毕竟是姑娘家,若论起面具的好看,这个还属殿下最在行,下次要送,问问殿下送什么样的比较好。”
做兄弟的,言尽于此,你好好参悟吧。
谢晟要走,郗泓反而拉住了他,“那手绢呢?”
谢晟笑,兄弟,你能开一次窍吗?咱们现在说的不是面具和手绢的差别。
郗泓就是个死脑筋,抓住谢晟不放手。谢晟只好道:“太难看。秦姑娘扔了。”
听了这话,郗泓不但没生气,反而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谢晟觉得,自己一定是最近欺瞒琅琊王压力太大,头眼昏花,神经错乱了。
待谢晟一走,郗泓扯了一绺布,写了几个字,裹住一颗石子,随手一飞,石子夹带着劲风,稳稳当当地落入远处隐藏着的另一个人手里。
卢其将布展开,上面只有几个字:手绢太丑。
卢其:“……”
谢晟没有去外牙做事,而直接去了南郡府,借着给桓楚办庆功宴的事由见了容若一面。
自桓曤病逝,龙亢桓氏没落,桓楚以桓南郡身份留质建康,这位容若便一直在他身边。那时刚好是琅琊王与阿檀成亲第二载。而桓楚再起,该是两年前的事情。
阿檀的身世一直很隐秘,因为其父王粲的关系,她从小便没有养在琅琊王氏族中,据说是有高人教养着,直到她十三岁到了待嫁的年龄才回到会稽山叔父那里。而十四岁阿檀便跟琅琊王定了亲,谢晟实在想不出,阿檀如何还会跟别人扯上关系。
“谢长史,庆功宴是朝廷的事,我区区在野女子,不足过问。若是谢长史有其他事情,不妨直说。”
容若将方煮好的茶倒入茶盏,推到谢晟面前,双手收回交叠于膝前,淡静地看着谢晟。
谢晟也觉得要跟一个聪明人兜圈子并不明智,“其实,谢某的确有点私事想打听一下。”
容若示意他继续。
“我记得桓南郡少时顽皮曾摔伤过脸,后来伤虽然好了,模样却是变了。不知,容若姑娘可有见过桓南郡少时画像?”
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谢晟之所以会记得,因为那时作为第一门阀大族,他给桓楚画过画像。
“谢长史说的可是桓南郡十岁游学那次意外?”
谢晟点头。
“那时我并不在南郡府,只听过一些,桓南郡自觉自己毁容,府里便毁去了他曾经所有的画像。所以,抱歉,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容若答得滴水不漏。
谢晟只好品了口茶压压惊,转而又道:“桓南郡似乎是跟琅琊王同年,如今也是二十有三。斗胆问一句,桓南郡一直未娶,可是有心仪的女子?”
“谢长史可是想问王芝画王姑娘?”
谢晟回望道:“除了王姑娘,难道还有其他人?”
容若笑了,缓缓起身,“谢长史请回吧。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
两个人都太聪明,想要钻对方的空子太难。
谢晟只好起身拱手告辞。
司马熠觉得,秦苏一日不来看那幅画像,大概是折腾累了,想休息一日。
秦苏两日不来,他便开始不断猜测各种可能性,比如秦苏是不是已经忘记那个被她轻薄过的画像了?她怎么能耍完流氓,就忘记自己呢?始乱终弃,太没天良了!
秦苏三日不来,司马熠便终于按耐不住了,他想,他应该请太医给她瞧瞧,她一定是生病了。
夜色深沉,司马熠却无心睡眠。他看着窗外,听着子时的更鼓响起,烟波殿空荡荡的,毫无人气。紫藤萝默默绽放,静静凋零,并没有迎来它的主人。
据郗泓说,秦苏犯迷症时一般都是过了子时三刻才会出门。司马熠将自己那副画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又选了一个位置低一点的地方挂,若是秦苏再来亲他就不用搭凳子,就不怕被摔着。可最后,终究没等来秦苏。
郗泓默默地走到司马熠面前,默默地站了良久,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司马熠几次抬头,他都没动一下,似乎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说。”
于是郗泓说,“那日,烟波殿,她哭了。”
……
一阵风拂过紫藤萝,枝条摇曳,抖落一地花瓣。
时空便在那一刹那静止了。司马熠握在手中的笔默默地掉落在地上,滚动了两圈。只是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便在他心口开了一个血口子,可他感觉不到痛,却又让他痛得窒息。
郗泓看着司马熠一阵风地飘过,带起帘幔轻轻拂动。他不禁遥望了一下漆黑夜空,春天到了,万物复苏了,琅琊王发.情了。
再遥想了一下那个发.情对象……郗泓摇头,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沁水阁里,秦苏拥着被子,睡得十分香甜。面具取了,露出脸上的新肉,额间还有一块硬皮未曾脱落,但已经能看到曾经的倾城之色。
发套也取了,露出她的短发,凌乱地翘起,铺在枕上,露出一截白玉般的脖子。
秦苏的脸上看不到悲伤,也看不到落寞。仿佛世间一切不好的情绪都已经远离她。无论她在梦游时看到的是什么,无论那一刻她有多么痛心,都会在翌日清晨睁开眼时忘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