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秋笳月(29)
自从那天伺候过古兰时一回,这人就再也没主动来找过自己。
他本来还以为古兰时对自己有意思,现在想想,那天不过是兴致上来之后的冲动而已。
泄欲的奴隶罢了,是男是女,是中原人还是西域人,都不要紧。
贺裕蹑手蹑脚地拉开帐帘,闻到了一股异香。
很熟悉的气味,是当初他在宫宴中闻到的“血舞”的气味。
只见古兰时赤着上身,跪坐在矮桌边,正读着一封书信。
读完之后,立马放在油灯上燃尽。
贺裕能够看到他胸前隐隐约约的伤疤,深色的皮肤下盖着的或长或短的印记,宽厚的肩膀上还有一个尚未完全愈合的血洞。
他呼吸一滞,下一刻,对上了那双蓝绿色眼眸。
“古兰时……”他艰涩出声,“我来了。”
古兰时沉闷地“嗯”了一声。
“你不冷吗?”贺裕没话找话。
他愣愣站在那儿,不知道自己该跪着还是继续站着。
古兰时拧眉,语气不太好:“你觉得这里冷吗?”
帐中温暖,还烧着碳,脱光衣衫也不会觉得冷。
这一会儿的时间,贺裕已经感受到自己后背上的密汗了。
“还好……”
“吃点东西。”古兰时面色不改,仿佛已经忘记这两人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再过两个时辰我们便要上路了。”
贺裕看见他身边还有一个矮桌,上面堆放了各种各样的新鲜吃食,有羊奶,有牛肉,还有油饼。
他早就饿得肠子打结了。
“等着孤喂你吗?”古兰时冷冷出声道。
这一声吓得贺裕一哆嗦:“不用……”
他低着头,慢慢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摸起一块油饼往嘴里送。
他吃得很快,显然是饿极了。
古兰时皱眉更深:“今晚你跟孤睡。”
贺裕以为自己听错了,呛了一下,睁大眼睛看他:“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古兰时似笑非笑,“你以为他们给你专门搭了帐篷?在囚车里坐一晚,孤明早就能给你收尸了。”
贺裕身上穿得薄,根本扛不住大漠的夜晚。
“那,”贺裕紧张地吞咽口水,“你今晚想做什么吗?”
那副时时刻刻都担心自己被吃掉的模样,落到古兰时眼中格外可笑。
“孤就算想做什么,还需要通知你一下吗?”古兰时捞过自己的外衫,搭在肩头,站起身,居高临下看他,“怎么脏兮兮的?”
语气中有一种明显的嫌弃。
想起这个贺裕就委屈,方才被那两个乌夜国侍卫折磨了半天,他身上沾的都是灰,脸还没来得及洗。
“出去洗脸,洗完之后再回来见孤。”古兰时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贺裕巴不得好好洗洗,吃完东西就忙不迭跑出去了。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他掀开帐帘,坐回到了毛毯边上。
古兰时已经躺在那儿,准备入睡了。
“我睡哪儿?”贺裕小声问。
“随便。”古兰时甚至没有翻身。
“……”
贺裕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你不怕我半夜偷袭你吗?”他又试探问道。
“以你的功夫,几乎不可能成功。”古兰时又嘲弄道,“能被你偷袭成功,也说明孤该死了。”
贺裕:“……”
他发现古兰时这个人嘴特别坏。
“谢谢你今日为我出头,我以为今天只能吃脏了的烤地瓜。”他是真的有点感动。
“不是为你,那些士兵该死,战时缺人才留了他们的狗命。”古兰时又幽幽道,“至于那些吃的,是孤吃剩的,就算不给你吃也是要拿去喂狗的。”
贺裕:“……”
他想给方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一巴掌,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让他以为这人对自己还不错。
他搓了搓身子,打了个喷嚏。
刚想就这么躺下去,就被一只宽大的手拉了过去。
“大巫说你手上受伤了?”古兰时拿起他的手,只瞥了一眼,扔给了他一瓶伤药,“自己抹上,化脓了的话不好处理,南方没有那么多伤药。”
贺裕怔了怔:“多谢。”
“贺昭把你带大一定很累,”古兰时止不住地嘲讽,“搓手还能把自己搓出伤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孤虐待你了。”
贺裕抿了抿唇,没有反驳。
他今天真的很累,也很困。
给自己涂完伤药之后,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他往一个温暖的地方拱了拱,感觉到本来柔软的部分变得僵硬。
虽然有一点不舒服,但是还好抱着暖和。
一夜好眠。
第22章 突然袭击
被扯着上路的时候,贺裕脑子昏昏沉沉的,整个人跟蔫巴了一样。
原来行军之人只能睡那么一小会儿,几乎是刚睡着没多久就被拽起来了。
贺裕钻进了昨天那辆囚车中,裹紧了外衫,看着近处几个魁梧的侍卫,抖了抖身子,没有动弹。
囚车晃动得厉害,一路颠簸,想要继续补觉也是一件困难的事。
晨霞铺天,沙丘滚动,伴随着远处传来的几声马蹄,荒凉而又颓废。
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三四天的样子。
不知何时,囚车的滚轮终于停下,他能闻到附近淡淡的人血味儿,有点像幼年待的冷宫,让人恶心到惊起一身虚汗。
这里是乌夜国南方战场,几十里外便是秋狄国的的领地。
贺裕透过囚车,远远地望着最前方的古兰时。他上半身挺拔,如同扎在马背上一样,蜷曲的长发随风摆动,与落日余晖交缠在一起,单看他的背影,竟然瞧出几分落寞和孤独。